叢林已經沒機會說出來了。
他在說到“有”這個字時,臉上的詭異笑容,忽地僵住,雙眼裏的光澤,瞬間定格。
蠱毒,終於佔據了他的大腦,在最短時間內,讓他的生命,畫上了句號。
可他肯定不知道。
依舊保持着張嘴,伸着手,要告訴沈嶽某件可怕事的動作。
沈嶽定定的看着叢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擡手,幫他緩緩合上了雙眼。
他剛縮回手,原本盤膝坐着的叢林,就癱倒在了地上。
不是那種肌無力後的歪倒,而是好像定向爆破般的“癱”,叢林整個人變成了麪條,漸漸的變矮,渾身的骨頭,彷彿都被抽走了那樣。
看着忽然變成一堆爛泥的叢林,眼睛,嘴巴,鼻孔和耳朵裏,都開始向外流淌黑色污血後,沈嶽連忙翻身爬起,躲得遠遠的。
這是他所中蠱毒徹底發作後,引起的某些“化學反應”。
雖說沈嶽不怕蠱毒,也不想被這種污血碰到。
短短几分鐘內,叢林就變成了果凍般的物質,皮膚越來越白,幾近透明,隱隱能看到裏面的五臟六腑。
這樣子,比世上最可怕的厲鬼,還要可怕一萬倍。
沈嶽經歷過那麼多的生死,也在看到當前這一幕後,心悸不已。
他看向了叢林的另外四個兄弟。
他們都是大光頭,沈嶽能輕鬆看到他們腦後刺着的銀針。
他們的眼神,也像叢林那樣呆滯,只有微弱的生命跡象。
而葉修羅,雖說也不能動,被秀髮遮掩住的玉枕穴上,很可能也刺了一根銀針,但眼神卻靈動了許多,甚至還能積攢力氣,連續三次喊出了他的名字。
葉修羅和叢林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別,應該就是她沒被種上可怕的蠱毒,只是被銀針刺中玉枕穴後,不能動彈罷了。
莊純那小娘皮曾經說過,女人是不能當祭品的。
不過,既然莊純明知道女人不能當祭品,也沒給葉修羅種上祭品纔有資格“享用”的蠱毒,還是把她搞成了蠟人放在這兒,擺明了想湊數,糊弄祖先雕塑的。
只是後來,白狐發現了沈嶽,莊純才決定把他抓來,算是真心祭祀了。
叢林死的很慘,他的四個小弟,死狀也會像他。
沈嶽很想知道,叢林要說的那件可怕事是什麼,卻又不忍起出那些小弟腦後的銀針,讓他們也死的這樣慘。
猶豫了片刻,沈嶽走到一個小弟面前,再次單膝跪地,左手撫住他的眼睛,右手鎖住他的喉骨,輕聲說:“兄弟,一路走好。”
喀嚓一聲脆響,那個小弟猛的蹬了下腿,就再也不動了。
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人。
問題是,他們也有父母姐妹,是沈嶽的同胞,更是鮮活的生命。
看在這三個原因的份上,沈嶽纔會在結束他們的痛苦時,單膝跪地,承認他們是兄弟,衷心祝福他們一路走好。
殺人,無論是殺好人,還是殺壞人,都不是一種愉快的感覺。
捏碎第四個小弟的喉骨後,沈嶽情緒低落到了極點,緩緩起身,低頭看向了葉修羅。
葉修羅不能動,可她卻能看到沈嶽在做什麼。
她以爲,沈嶽也要捏碎她的咽喉,祝福她一路走好
“特麼的,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在青山時,你那股子狂傲勁呢?”
心情很不好的沈嶽見狀,更加煩躁,索性走到她面前,也單膝跪地,左手撫住她的眼睛,右手鎖住她的喉骨,陰聲說:“大姐,一路走好。”
沈嶽能感覺出,葉修羅眼皮下的眼瞳,急促上翻過後,就不動了。
她被嚇昏了過去。
這讓沈嶽心情好了許多,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在她腦後找到那根銀針,好像扛麻袋般,扛在了肩膀上,走到供桌前拿起油燈,快步走出了石門。
走出石門後,沈嶽又後悔把這女人嚇昏過去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她要是醒着,就能自個兒走路了。不過,扛着她也不是多大的事,最起碼能趁機喫豆腐啊。話說,這娘們良心雖然大大的壞,可手感上佳啊。”
本着“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大原則,趁機狂喫葉大小姐豆腐的沈嶽,走路是虎虎生風,幾次差點把油燈吹滅,只好耐住性子,放緩了腳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身處地獄內,被很多小鬼圍上來亂抓亂撓,更亂咬,快要被撕成碎片時,葉修羅尖聲慘叫着,猛地睜開了眼。
那些可怕的小鬼們,全都悠忽不見。
她看到了藍天,白雲,明晃晃的太陽,正當空。
耳邊傳來鳥兒的叫聲,輕柔的風吹拂而過,有水花濺起時的嘩嘩聲,就在耳邊傳來。
“我這是在哪兒?”
呆愣半晌的葉修羅,終於緩緩眨了下眼睛時,聽到了口哨聲。
口哨聲婉轉悠揚,充滿了淡淡的憂傷。
是《白狐》的曲調。
在把狐狸當圖騰的青靈寨,吹口哨時吹《白狐》,特應景。
葉修羅慢慢的扭頭,就看到了沈嶽。
這廝剛穿好衣服,正金雞獨立樣的洗腳,手裏還提着一隻鞋子。
“沈、沈嶽?”
就像不認識他那樣,葉修羅喃喃的問。
沈嶽看了她一
眼,口哨聲沒聽。
他不喜歡說廢話,尤其和葉修羅這種女人。
葉修羅用力咬了下嘴脣,又啞聲問道:“你、你沒有殺我?”
這又是廢話。
沈嶽真要殺她,還有必要廢老大力氣,把她扛出禁、地來嗎?
穿好鞋子後,沈嶽轉身看着青靈寨的山頭,嘆了口氣,滿臉的蛋疼模樣。
他在扛着葉修羅走出來時,想了一路,該怎麼才能讓青靈寨土著們,不因他擅闖禁、地而生氣。
儘管,沈嶽擅闖禁、地的罪魁禍首,就是莊純那個小娘皮。
可誰會相信呢?
沈嶽只希望,雲二先生能看在他和阿霞是小夫妻的份上,大度原諒他一次。
沈嶽在爲此犯愁時,葉修羅總算徹底清醒了過來。
她是躺在水裏的。
在湖畔邊,水很淺,她平躺在裏面,也只淹到她耳朵處。
她身無寸縷,完美的嬌軀,就這樣紅果果擺在陽光下,和沈嶽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