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包廂中的氣氛倒是越來越輕鬆自在了,秦桓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韓寶葭笑了起來,雙肩一聳一聳的, 依稀還能聽到她清澈的笑聲從敞開的窗戶中傳了進來, 繞在耳邊。
這頓午膳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 桌上的菜都涼了, 才見他們一行人站了起來,說笑着出了包廂站在酒樓門前等那馬車過來。
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瞧見韓寶葭柔柔地笑着,正和秦桓說着話, 那一雙桃花眼彎彎,勾人得很。
他一直以爲韓寶葭是個羞怯膽小的丫頭,也就是他縱着她, 要不然以她那怯生生的笨拙模樣來伺候人,早就被打了板子了,卻沒想到,她在別的地方居然可以對着別的男子笑得如此嬌柔嫵媚。
衛簡懷莫名便惱火了起來,輕咳了一聲, 一旁的李德心領神會:“四公子, 小的去下面和韓姑娘打聲招呼?”
“和她打什麼招呼。”衛簡懷淡淡地道。
“是, 那小的去和秦大人、葉公子打聲招呼。”
李德領命,急急地一路下樓,到了外面才放緩了腳步, 在庭院中朝着外面叫道:“哎呦可趕了巧了,葉公子、秦大人怎麼都在?”
大家回過頭來一看,都吃了一驚,韓寶葭更是心中一緊,不會這麼倒黴吧?偶爾出來一趟還能碰上衛簡懷?
秦桓率先迎了上去,拱手道:“原來是李公公。”
“今兒天氣不錯,我家公子難得空閒便出來走走,大家不必拘禮,”李德看了韓寶葭一眼,笑着問,“對了,兩位公子這是要去哪裏啊?真是悠閒自在啊。”
葉慕彥有些尷尬,兩個妹妹都身着男裝,這下好,被個宮裏的熟人瞧見了。他連忙道:“聽說德慶寺的早梅開得正好,我帶家裏人去瞧一瞧,還請李公公見諒。”
“葉公子好興致,秦大人這是……”李德又問。
“我也打算去德慶寺賞梅,順路便一起走了。”秦桓不疑有他,笑着道。
一陣腳步聲傳來,衛簡懷悠閒地從庭院中緩步而出,淡淡地道:“今日倒真是巧了。”
“見過四公子。”大家都一一見禮,因爲是在外微服,也不好大張旗鼓拜見,衛簡懷從前在皇子中排名第四,便叫了一聲“四公子”。
韓寶葭跟在最後,因爲身着男裝,她便做不得女兒家那時的嬌怯模樣,和葉慕彥一樣拱手見了禮。
衛簡懷瞧了她一眼:“德慶寺的早梅開了?”
若是知趣邀朕一同去德慶寺賞梅,那便不同這小丫頭計較了吧。
韓寶葭垂眸沒有看他,一旁的葉慕彥恭謹地答道:“是。”
衛簡懷的臉陰沉了下來:“對了,啓遙,你要隨我入宮一趟,你那日呈上來的史料我瞧着有些瑕疵。”
秦桓一凜,立刻應了一聲:“是。”
“還有,”衛簡懷看向葉慕彥,“開春就要科考了,你怎麼還有閒心去賞梅?還是回府多看看書,我等着你金榜題名光耀門楣呢。”
葉慕彥啞口無言。
一旁的三位姑娘立馬萎了:今日這梅花是看不成了。
悶了一個時辰的胸口頓時舒暢了起來,衛簡懷昂首挺胸,越過韓寶葭,上了自己的馬車一路走了。
一想到那小丫頭苦着臉的模樣,衛簡懷心情愉悅。
這下該得到教訓了吧?以後再也不縱着她了,晾她些時日,等她來求朕了,再賞她點恩典。
正琢磨着呢,有內侍進來稟告,說是霍將軍求見。
霍雎剛從洛城回來,一臉的風塵僕僕,這一年來,他祕密負責查實謝雋春假死一案,來往洛城多次,並在北周各地佈下眼線,查探謝雋春的下落。
衛簡懷頓時收了心裏的那一分旖旎,提起了精神:“如何,有什麼進展嗎?”
“啓稟陛下,臣收到線報十八起,但都只是和謝大人略有相像罷了,另外謝大人在外地的幾處私宅也都去查看了,這一年來無可疑之人入住,”霍雎的眉頭緊皺,“如果謝大人若是還活着,那我真是要敬他一句佩服。”
難道真的……不在了?
衛簡懷呆了片刻,一絲刺痛之感從心臟深處一劃而過。
他深吸了一口氣,拒絕相信:那個狡詐如狐的謝雋春,一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個萬無一失的退路。
“不過,臣最終查實了一件事情,”霍雎猶豫了半晌道,“那個從密道里出來的人不是謝大人,而是謝大人的堂弟謝汝庭。”
衛簡懷想了想,依稀對此人有些印象,謝雋春家中男丁稀薄,幾房嫡子中唯有謝雋春和謝立春兩個嫡孫,還相差了十多歲,那謝汝庭是庶子一房,一直跟在謝雋春身後像個隱形人似的。
“還有一件事,臣不知道……”
霍雎的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內侍惶恐的叫聲:“長公主殿下請稍候片刻……陛下正在和霍將軍說話……長公主殿下請留步……”
霍雎又驚又喜,立刻扭過頭去,一臉渴望地看着房門。
“進來吧。”衛簡懷冷冷地道。
衛婻大步走了進來,一雙美目直視着衛簡懷,眼中滿是惱怒:“陛下,花梨子呢?你怎麼說也不說一聲就把它帶走了?”
衛簡懷瞟了一眼屋角,那隻白貓正蜷成一團睡得香呢,連剛纔他進來也只不過是翻了一下貓眼罷了。“你不是說,這是謝雋春要送我的嗎?朕抱來又有什麼不對?”
“你……”衛婻氣得說不出話來,急急地走了過去,將花梨子抱在懷裏順着那柔亮的貓毛,一臉的疼惜:“花梨子,這幾天是不是被嚇到了?瞧你,都瘦了……”
一旁的霍雎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恨不得自己化身成那隻白貓鑽入衛婻的懷中,享受佳人的愛撫。
花梨子的貓眼倏地一下睜開了,不屑地瞧了霍雎一眼,“喵”地叫了一聲。
霍雎咬了咬牙,恨恨地想:果然物隨主人,這貓和它的前任主人一樣討厭。
“陛下,花梨子還是我帶走了,”衛婻瞧也沒瞧霍雎一眼,“你國事繁忙,必定照顧不好它。”
衛簡懷一語不發,卻搖了搖頭。
“爲什麼?”衛婻詫異地問,“它可是雋春找來的,你日日瞧着它不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