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男子對着秦桓拳打腳踢, 還一把抓住了他的腦袋往青石板上撞, 她情急之下撿起一塊石頭就要上前幫忙,被兩個丫鬟死死拉住了。
“住手!你們快住手!他是秦桓!太傅府的秦桓, 吏部的朝廷命官, 天子腳下你們膽敢胡來,不要命了嗎!”葉雲茗厲聲尖叫了起來。
瑩月也高聲呼救了起來:“救命!快來人那!有人謀殺朝廷命官!”
一旁那男子的同伴一聽傻了眼了, 慌忙過來勸架。
然而已經晚了,秦桓被那人按在地上照着要害處揍了好幾拳,嘴角滲出血來。
遠處的家僕呼喝着趕來了,那人也被同伴拉開了,悻然地指着秦桓道:“算……算你走運!敢打我……這要在同州……小爺我非要了你的命……不跟你一般見……見識!”
他踉蹌了兩步,還要再放兩句狠話, 身旁的同伴見勢不妙,強行拖着他飛一樣地跑了。
葉雲茗踉踉蹌蹌地撲了過去,腦中一陣暈眩。
秦桓氣息奄奄地蜷縮着, 臉上青一塊紅一塊, 額頭腫了一個大大的血包,嘴角裂開了,鮮血正緩緩滲了出來。
“快……快送回府去……請大夫……”她下意識地抓住了秦桓的衣衫,只是那手抖得都不成樣了,連薄薄的一層衣料都要抓不住了。
秦雲懊惱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都怪我!我跟着少爺就好了!少爺擔心夫人, 非說要兵分兩路找夫人可以快一點……”
“秦大哥……你怎麼樣……你說句話啊……”葉雲茗哽咽着叫道。
手被輕輕地碰觸了一下。
秦桓睜開眼來,剛張開口,嘴邊便流出血來。
葉雲茗慌亂地用手去擦。
“別……別回府……擔心……”秦桓喃喃地道。
“是, 少爺,”秦雲會意,“少夫人,先送去別院吧,要不然老爺、老夫人瞧見少爺這模樣都要被嚇死了,我這就去找大夫來,先有勞夫人多加照料。”
家僕們將秦桓擡入了別院,一陣忙亂。
秦桓的傷看上去實在有些嚇人,一直半昏半醒,醒過來時便找葉雲茗,固執地想去抓她。
中間碰到了她的肌膚幾次,她不受控制地想要避開,秦桓彷彿感應到了,便改成抓她的衣袖,怎麼也不肯撒手。
大夫來了,將外傷處理了一下,又搭了脈,說是傷了胃,需將淤血排出,這幾日除了用藥療傷以外,只能喫些流食;腦袋上的傷只怕也是要細養,今晚要觀察一下會不會嘔吐暈眩,若有暫時失憶的症狀,也要慢慢將養,萬萬不可刺激病人。
“你們這是怎麼搞的?”那鬚髮皆白的老中醫責怪道,“病人的身子底子原本就不好,怎麼就讓他被人打成這樣?真是不想要他的命了嗎?”
瑩月在一旁抹着眼淚:“我們也不知道少爺會衝上來……其實那人也只不過嘴巴上佔佔便宜……”
葉雲茗咬着牙,恐懼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若是秦桓有個萬一……
這他們倆的親事可真是成了天大的笑話了,秦家上下只怕都要恨死她這個喪門星了。
秦雲倒是這麼多人裏面唯一鎮定的一個,來來去去了幾趟,還湊在秦桓耳邊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麼,最後一次來的時候,秦雲便一五一十將他在忙碌的事情和葉雲茗彙報。
葉雲茗默默地點了點頭。
照顧秦桓,其實她早就駕輕就熟。
只是這一次和上次略有不同,上一次秦桓一開始幾乎就是昏睡,這一次他卻總是驚醒,盯着她看上好一會兒,這纔好像放了心似的重新閉上了眼睛。
她不在牀前時,秦桓好像也能感應得到,口中喃喃叫着她的名字,一直到她回來纔沒了聲息。
瑩月來了兩次想要替她,她沒有答應。
到了後半夜,她實在支撐不住,靠在牀沿上打了個瞌睡。
短短的小半個時辰,她做了無數個噩夢。
夢中無一不是秦桓倒在血泊中氣息奄奄。
她掙扎着從噩夢中驚醒,心臟狂亂地跳着,彷彿要從胸口蹦出來,身上額頭上全是冷汗。
窗櫺的紗綃中已經透出了幾分晨曦,手掌被握住了,一陣暖意襲來,她低頭一看,秦桓的手覆在她的掌上,正默默地凝視着她。
許是剛從睡夢中驚醒,她呆滯了片刻,居然沒有那種噁心欲嘔的感覺。
她迅速地抽出手來,低聲道:“你醒了?好點了沒?”
秦桓點了點頭。
葉雲茗舒了一口氣:“你等着,我讓人進來伺候你。”
秦桓困難地搖了搖頭。
葉雲茗的眼圈一紅:“你這是幹什麼?我照顧你並不代表什麼,你這樣執拗又有什麼意思?”
“雲茗,那天把你送過來以後,我仔細回想了很久……”秦桓困難地開了口,“你冤枉了我……那一晚……我……”
“你別說了,”葉雲茗膽戰心驚地道,“我不走就是了,你先養好身子再說。”
“不……你聽我說……”秦桓固執地道,“那一晚我……並不是還對皇后娘娘還心存不軌……更不是討厭你叫你滾……我那是混亂了……那晚我醉了……以爲自己還在行宮被那逆賊灌藥……我怕娘娘受辱……還把你當成了那逆賊……以爲是在叫那逆賊滾……”
葉雲茗怔了一下。
那時秦桓重傷,她並不完全知道是受了什麼傷。
她隱隱明白了什麼,呆滯了片刻低聲應道:“我明白了。”
“和你歡好之後……我慌亂得很……”秦桓咳嗽了起來,臉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
“別說了,”葉雲茗慌亂地舀了一勺水,擡起他的頭喂他,“我們的事,等你好了以後再說。”
“不……”秦桓用力地抓着她的衣襟,“那次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後……我對皇后娘娘早已……徹底放下……我知道我們的姻緣本就是情非得已……可我不想……放你走……”
真的嗎?
秦桓已經徹底將葉寶葭放下了?
原本沉寂已久的心湖忽然泛起了一絲漣漪,很輕很淺地暈了開來,又漸漸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