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恣意怒馬江湖行 >第二十九章 書生的奇怪畫作 二
    過不多時,哨聲突然轉緩變急,聲音忽然擡高,變得清長脆亮又帶點勁急,如同盛夏的大雨,傾瀉而至,那書生胸中的氣甚長,居然一點都不停頓,只見他嘴脣張合收放極快,喉嚨的喉結也是上下顫動,那哨聲從緩道急只是一小會兒,“嘶嘶嘶,噠噠噠,嗚嗚嗚,嘩嘩譁”小哨子在他口中竟然變出多個音階,像是馬鳴,像是狼叫,像是疾走,像是驟雨。那頭領飛蟲也是會意,一改之前軟趴趴的樣子,八足挺得筆直,收起的翅膀又重新張開,像是如臨大敵,做出防禦的姿勢,隨着一聲尖鳴,兩翼盡數展開,竟有兩節人手指長,那雙翼開始劇烈顫動,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嗡嗡嗡”響,那書生吹得越來越起勁,臉色開始發紅,雙手開始青筋暴起,頭部開始隨着哨聲有規律的搖動,只聽哨聲越吹越響,鄺凡飛在一旁聽着心裏如同一股蠕蟲在從四面八方往身體裏鑽,忍不住開始用手撓頭皮。一旁的渝淺鳶也感到不舒服,趕緊捂住雙耳。

    在看四周的人,有的已經受不了悄然退到遠處。還有好些定力尚佳的人依舊捂着耳朵看着表演,只有馬定樞一人,依舊氣定神閒不慌不亂地笑着看書生和他的飛蟲大軍合奏。

    那些縈繞周圍的小飛蟲也受到影響,一改剛纔緩慢有序的飛行方向速度,開始變得雜亂無序起來,它們上下翻飛,左衝右突,翅膀的響聲也越來越大,一陣陣密集的嗡嗡聲,改過周圍所有的聲音,就連旁邊樹上的鳥也受不了吵鬧,紛紛飛走,仔細看周圍地上,居然有不少落下的其他昆蟲的屍體像中了毒一樣,在地上不停翻滾,痛苦至極。

    好在鄺凡飛暗暗運起鬼息訣相抵,耳朵的雜亂之聲漸漸變小,煩躁的心神也漸漸放緩起來。全場除了他和馬定樞還算正常,其他人都是避之不及,雙手捂耳,表情擰巴。書生餘光瞥向衆人,見大多數折服在他的哨聲之下,甚是得意,聲音又上了一個高度,當即旁邊有人大喊,“什麼狗屁哨聲,我受不了啦!”“咚”一聲撞倒在樹前,昏死過去。

    急促哨聲持續了一會兒,期間更多的飛蟲開始飛向畫卷,簌簌落下,鄺凡飛這纔看清,畫卷上隱約可見的是勾勒出輪廓的山峯,樹木。

    又過一陣,哨聲開始收斂,沒有先前的急促,音高開始漸漸回落,周圍的人也沒有剛纔那麼煩躁。哨聲開始變得清遠悠長起來,如同落日下的牧童趕着黃牛悠悠迴歸,書生嘴脣滿吐,急中放緩,臉色也恢復如初。在看肩上的頭領,也放下了恣意張揚的架勢,規規矩矩的立在肩膀上。慢慢的收緊雙翼,輕輕撲打,發出深遠的鳴叫。那雜亂翻飛的小蟲聽到,也開始鎮定起來,又變得和最初那樣正常有序的環繞。隨着書生一聲“落”喊出,剩餘的大部分飛蟲像接到命令似的,紛紛撲落畫卷,像是預先排練好位置似的,迅速找準自己位置,停住不動。鄺凡飛這回看清了,這小蟲就是書生的墨汁,一下就把整張畫紙鋪滿,剛纔是山水輪廓,現在是裝點細節,離遠一點看,可不就是一副名副其實的山水畫麼!

    鄺凡飛暗暗驚歎,“這書生打扮平平,卻使得一手驅蟲的好本事和作畫的本領,最重要是哨聲中帶着驚人的內力,一曲中暗藏着春天的生髮,夏天的綻放,秋天的收斂,一般人尚能享受前面的和風細雨,聽到他吹奏到高潮處,已經把持不住,退避三舍,這本事果然了得。”

    書生一曲還沒完,哨聲又降低了一個聲調,這次變得細小,短暫,伴着輕輕的低嗚,又迴歸到剛開始般的沉寂。那隻頭領飛蟲最後也耷拉下身體,從肩膀飛起,徑直落到畫中山峯最高處,像極了山頂一塊巨石,像入冬的蟲子,一動不動。

    至此,一副栩栩如生的萬里江山圖驚現衆人眼前,蟲子顏色有深有淺,勾勒出遠近的不同層次,大小不一,又塑造出壯闊的立體感,更絕的是仔細看圖中的河流,樹木,隨着小蟲觸角、翅膀的有序擺動,竟如一副動態的山水圖,隱約能感受到跳動的溪流和山間的微風!書生輕輕放下手中哨子,得意之色全寫在臉上,笑着向馬定樞作了一揖,道“不知道在下的絕技還算入馬前輩法眼麼?”

    剛纔還是一臉嫌棄的人羣,爆發出一陣陣喝彩,“妙,高,絕,厲害!”讚美聲不絕於耳。

    馬定樞捻鬚頷首,道“這作畫手法的確前所未見,還真是有趣。這是可惜這畫不能像普通山水畫一樣雋永流傳,還是要飛走的,這一走,就如曇花一現,畫卷還不是空空如也?”

    書生笑道“非也非也!馬前輩小看我了家飛蟲的本事。”又轉身向衆人道“諸位且再看仔細囉!”說罷雙掌輕拍,飛蟲大軍應聲而起,領頭的那隻依舊落在書生左肩,其餘則還是繞着書生懸停在空中。鄺凡飛一看,驚呼“這分明就是剛纔那副畫作的復刻,除了顏色稍淡之外,其餘細節竟與之八九不離十!”衆人再次喝彩,馬定樞走下搖椅,端詳了許久,不住點頭,道“妙哉妙哉!飛蟲代墨作畫,落紙自成一體,離紙仍留印跡,相差無幾,哨聲暗含了春夏秋冬四季的發陳,蕃秀,容平,閉藏四大變化,藉此引領飛蟲起舞,輕重緩急,看畫中遠處粗疏縹緲,近處細緻寫實。春時萬物生,小蟲緩緩而動,勾勒整體輪廓。夏天至,小蟲活躍躁動,描繪具體細節。秋風起,小蟲盛勢漸消,呈現完整畫作。寒冬臨,萬物藏,最後領頭蟲子飛入畫作,點睛之筆,大功告成。確實有兩手,拜服拜服。”說罷作揖還禮。

    馬定樞接着又問道“可是老夫還有一事不解。”書生忙道“前輩有何疑問?”馬定樞道“這飛蟲入得畫中,飛出爲何又有墨跡留存?”書生笑着撐起之前的油紙傘,給馬定樞看,這扇子外表跟普通油紙傘無異,唯獨裏面的傘骨和傘柄比其他傘大了許多,而且通體墨黑,活像黑火炭,但是卻散發着清幽的花粉香氣,十步之內,鄺凡飛聞到了一陣撲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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