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仙峯到龍門峯,一共也不過百里路程,所以飛舟的速度並不快,陸不羣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急速後掠的起伏雲海,就像個家族長輩一般,又跟楚天幾人嘮嘮叨叨了一遍內門弟子選拔試煉所需要注意的細枝末節。
雖說早就瞭解了幾遍,楚天還是聽的認真,一路上走了這麼多的高山大河,楚天愈加覺得,天底下最讓人舒心的莫過於身邊有長輩對自己的苦口婆心,最讓人高興的事情,莫過於看見長輩風塵僕僕忙碌過後看到後輩功成名就後的滿臉喜悅。
所以楚天打心底是有些羨慕那個叫陸燕的小娘們的,能有這樣好的一個父親。
陳晨幾人臉上也並沒有絲毫的焦躁不耐煩,顯然對於自己的這位峯主,也是打心底敬佩,說實話,有些時候,對於一個人的敬畏,或許並不需要他有多高的修爲,有多強的實力,甚至不需要莫名其妙的威望,就只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將心比心,能聽進去晚輩的抱怨,能心寬而欲小,能耐下心來爲晚輩指明心道。
室小乾坤大,寸心天地寬。
莫過於此。
或許陸不羣永遠不會想到,千百年後,東玄大陸會有一個叫青雲閣的宗門,如煌煌大日高懸於天地之間,青雲閣內,會有一個修爲不是最高,卻人人敬畏的陸先生。
只是現在,這個看起來臉色不錯的中年男子,說到那些陳年往事,當年自己參加內門弟子選拔賽的時候,臉上竟是生出一抹悵惘的唏噓。
畢竟他陸不羣當年在同輩之中也是驚才豔豔的存在,當然,所謂的驚豔倒不是他武道天資有多高,而是心道之寬曾被青雲閣主暗地裏稱讚寸心可容天地,不然一個此生看似永遠都無望元嬰境的陸不羣,怎麼可能成爲東仙峯主。
外門七峯雖說形式上並無區別,但青雲閣弟子誰不知道,東仙峯本是朝仙峯外門分脈,同樣的外門峯主,在宗門分量要高出半階。
似乎感受到了峯主的心脈起伏,性子冰冷的少女忽然說道:“陸伯伯……”
陸不羣收斂心神,看着少女笑道,“什麼事?”
讓人看一眼都覺得能冰入骨髓的少女竟是露出些笑意,輕聲道:“路伯伯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就是那腰懸銅印一身黑裝的年輕人都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少女,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陳晨見狀微微一笑。
陸不羣點點頭,看着幾人臉上露出些欣慰笑容,說實在的,他最初同樣很看好哪個叫姜昕的年輕人,只是有些人,生來心性便已界定,即便他幾次特意的引導,依舊無功而返,能看見眼前幾人一團和氣模樣,陸不羣的確有些打心底的高興,只是可惜自己那女兒,孃親走的早,被他嬌慣的厲害,武道天賦根骨倒是不算差,就是心氣有些浮躁,不過也好,在自己身邊多待一些時間,不是一件壞事,畢竟在陸不羣眼裏,人的品性大抵上可分三種,一種如姜昕,欲大而心窄,並且生來極端,不是說不可慢慢雕琢成真正璞玉,陸不羣只是覺得自己沒那麼大本事,所以這種人天生性情近妖獸那些異類,極難教化,再就是有些人生來秉性便如美玉,讓人看一眼便覺得如滿室馨花香,只要沒有大的影響,終能成大器,再就是如自己女兒那般,秉性不壞,卻需要慢慢雕琢,不能性急,終有一天也能別有天地。
陸不羣好似在回憶自己當年那些獨自行走在山下的歲月,感慨萬千,“陳晨性情如那春風,讓人和沐而飄忽不定,魏然性情若秋霜,自有風骨意氣,但極少與人親近,楊堅更似那……夏日驕陽下的寒梅,婉兒則是幽蘭了,看着一點不近人情,其實不盡然,是不是……”
少女聽見陸不羣的評價,頓時臉色更寒,噘嘴瞪眼,一臉惱怒氣憤。
名叫魏然的黑裝青年則眼睛一亮。
陸不羣哈哈大笑,看向楚天,“至於楚天嘛,我不好說,不過當初見閣主之時,他說過兩個字的評價,‘通神’,當初閣主猶豫了片刻,後面應該還有一些話沒說,我也就不能隨便猜測了。”
約麼過了小半柱香,虛空一陣天地翻轉般的恐怖變幻,如空間不斷摺疊,一座高出雲霄之外的山峯出現在幾人眼前,哪怕還相距有十數裏,楚天也能覺察到那道七彩琉璃屏障中的恐怖氣息,好似山崩地裂天雷翻滾的滅世畫面。
陸不羣輕聲笑道,“那便是咱們青雲內門弟子選拔試煉的龍門峯了,看來爲了此次選拔試煉,宗門可是沒少費心思,百年之中,只在甲子之前見過一次這種場景。”
心情大好的魏然嚥了口唾沫,一座天地倒轉的烏雲之中,是一座從虛空中莫名出現的巨大山脈,山脈電閃雷鳴,一看就不是什麼善地。尤其是伴隨着龍門峯的出現,那密密麻麻炸響的雷雲之中,好似有一頭頭遠古巨獸在嘶吼咆哮。
楊堅眯起雙眸,深吸了口氣。
陳晨這是挑了挑眉,神色淡然。
姬婉兒秀眉緊蹙,顯然也是被眼前景象驚住了。
楚天咋舌道:“峯主,這有點誇張了吧……”
陸不羣點點頭,只是想到近來青雲閣內的風雲動盪,笑道:“所以咱們青雲閣,只要是憑自己本事成爲內門弟子的,將來成就都不可限量,放在青雲天下三千萬裏任何地方,都足以坐鎮山河穩定乾坤。”
楚天額了一聲,無奈的摸了摸鼻子。
他在想那個叫柳俠徽的傢伙,若是面對這場慘烈的殺伐試煉,得怎麼走,楚天覺得眼下自己的境地,學一下那老傢伙的扮豬喫虎,纔是妥妥的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