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姜一臉爲難地看着對面那個滿懷期待的人，餘光又往架子底下的瓷瓶那兒掃了兩眼。這東西看起來十分平常，跟以前老媽用的那種和麪盆沒啥差別，大概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吧，不然他緣何會如此重視呢。
她也是偶然看過一個關於鋦瓷技藝的紀錄片，裏面演繹過那些老匠人是如何打磨金剛石，把它們製成金剛鑽，又是如何修補瓷器的。
她只能提供個思路出來，至於技術上的東西真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的。
那人聽她如此說，當即露出一臉失落的神情。
不過片刻之後，他的神色就恢復如常了，向夏姜抱了一拳，恭敬地請教道
“抱歉姑娘，是我心切了。敢問姑娘是在哪裏聽說這位擅長修補瓷器的高人的可知那高人如今身在何方麼”
“他已經不在了。”
都已經過了十年了，那些落寞的老匠人大概早不在世上了。
“唉，”
他忍不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大叔，什麼東西都是從無到有的”
“呵呵，是啊，瞧我，都活了一把年紀了，還沒有你這個小丫頭通透。”
“大叔，我有一事不明，還望您容我放肆一回。”
他點了點頭，
夏姜繼續問道“我看這瓷器不過是個普通的和麪盆罷了，大可以再買個比這新的好的。緣何你要大費周章再把它拼補起來呢”
“這是我亡妻慣用的東西，”
說道此處的時候，他的眉宇多了一絲落寞，“她在的時候，常常親手爲我做飯。”
“抱歉，是我唐突了。”
“無妨，你能告知我鋦瓷的事情，我就十分感謝你了。”
“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那件事，還得麻煩大叔你替我留心一下。”
他沒有立時開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夏姜等了一會兒，見他仍然沉默着，便像他行了一禮，打算起身告辭。
“你等等。”
夏姜將要邁出門檻時，突然聽他喊了一聲。
她不解地回過頭去，
“你跟我來。”
大叔說完，即刻便轉身朝內室走去，夏姜只能趕緊跟過去。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須臾之後，大叔折返回來，手裏多了一個雕花的錦盒。
“這個送給你，就當作報酬吧。”
“這是”
夏姜一面說，一面將盒蓋打開，只見裏面靜靜地躺着一枚纖薄的皮質面具。
她驚喜地看向眼前這位穿着和打扮都很樸實的人，實在沒想到會有如此意外之喜。
“您就是”
大叔笑着點了點頭，叮囑她道
“這東西雖然能改變人的容貌，不過到底是畜生皮肉所制，並不是全無破綻的，一定要小心。還有它不太透氣，戴久了難免對自身皮肉有損傷，所以切不可久戴不摘，可知曉了”
“曉得了。”
看這東西的厚度就知道是上品了，真沒想到千面郎君竟然會隱藏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
“大叔，你對我如此放心，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我這地方也不是誰想來就來的”
因爲在雜貨鋪耽擱了許多時間，夏姜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遠遠地便瞧見門口有個人影，手中拿着一盞火苗飄忽的油燈。
大概是司南，或者是穀雨。
走近了才發現竟然是龍且。
“你怎麼出來了。”
夏姜吃了一驚，趕緊從馬車上蹦了下來。
匆匆結了賬以後，就小跑着跑到了龍且的跟前。
她主動攙住了他的胳膊。
他似乎已經在這裏站了很長時間了，衣袖上的布料涼颼颼的。
“穀雨呢”
“有事派他出去了，”他扶着牆慢慢轉過了身，才倚着夏姜的手一點兒一點兒慢慢地往回走。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碰上點兒事耽擱了。”
“如今路上不太平，以後萬不可這麼晚回了”
“知道了。”
唉，夏姜心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又多了一個秦子悅。
想到此處，她又突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到時候真的要不告而別麼
今日只離開這麼一小會兒，他都等在外面，若是不告而別，不知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還有老伯，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老伯就待自己如此親厚，若是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豈不讓人寒心。
到底該找個什麼理由啊
唉，煩人。
“你怎麼了”
龍且見她面色不虞，以爲她在外頭碰上了什麼事情。
“奧，沒事沒事，咱們快走吧”
“嗯，”
二人依偎着朝後院慢慢走去。
不遠處，藏在黑黢黢的樹幹後面的人，慢慢露出了半個身子，滿眼擔憂地瞧着他們離去的背影。
這夏姑娘還真是個麻煩人物
以前爲了她，主君就不惜以身犯險，險些命喪黃泉。
如今都成了妹妹了，怎麼還是如此麻煩不斷。
長此下去，肯定會再生出什麼亂子的。
不行，一定要想個辦法，勢要把主君和夏姑娘分開，不然重振玄羅門就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
穀雨一手握着劍，一手磋磨着下巴，她爲何要打聽傳風樓的消息
是想知道秦子悅的下落嗎
若是能把她送回秦子悅身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還得好好想一想，該如何辦成，還有該如何跟主君解釋。
穀雨沒成想，他還沒想出辦法來，夏姜倒是先主動找他來了。
穀雨抱着雙臂沒動，也沒說話，他一項沉穩慣了，單等着夏姜先開口呢。
夏姜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了當地說“我要回大啓。”
穀雨聞言，眉頭立即擰在了一起，好不容易逃出來，緣何又要回去。
“你想清楚了”
“嗯。”
“要我做什麼”
“給我準備錢，越多越好還有，我要一些自保的祕藥。”
“我爲什麼要幫你”
“你不是巴不得我走呢嗎怎麼難道你希望我一直留在他身邊”
夏姜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些，這個神情竟然跟以前的主君有幾分相似。
“我已經想好了離開的理由，不會讓他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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