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廳發現清一縮着肩膀坐定,父親隔着桌子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夏寒很識大體地坐在清一旁邊,兩人用犯了錯誤的姿勢並排坐着。
這種訓話時間很少有,加上公權在家裏也是個話很少的人,母親何秋零也被他支開去了樓上。
客廳裏亮着頂燈,一時間沉默浸滿了屋內,只聽到落地鐘的咯噠咯噠聲。
乍一看去,總覺得是發火的邊緣了。
“爸,我猜那什麼財務危機被你解決了?”夏寒主動擡起頭搭話。
公權陰沉下臉遞過來一個少管閒事的表情,不過他在想什麼夏寒也猜得出來。至於清一則一反常態地垂頭喪氣的樣子。
不過看到桌子上的東西馬上就明白狀況了,放在桌子上的兩個東西,纔是主要話題。
一把沾着泥土和木屑的斧頭,另一個是一疊打印紙。
夏寒識趣地拿過來翻了翻,一下子傻眼了。
裏面是《零丁依存》的**內容,大量少兒不宜的描寫令他面紅耳赤地吞嚥下口水。
“……這個這個……”
夏寒低着頭不停地跳着眼皮,在這一小段時間裏,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了。
這妹妹是笨蛋嗎?!!!怎麼會這麼蠢?!
爲什麼會被發現?!不是千叮嚀萬囑咐這種情節不要寫了嗎?
到底是怎麼被發現的?竟然犯了這種低級錯誤,爲什麼你其他時候那麼聰明,只有關鍵時候就會掉鏈子呢?!再這麼道德敗壞也該有個限度的啊!
完了完了……這可怎麼辦?
“既然看出來了,就解釋解釋吧……”公權輕描淡寫地注視夏寒。
解釋什麼?我可沒什麼好解釋的。下意識捂住膝蓋的夏寒一言不發地環視門口和窗戶,盤算着一百種逃跑方式。
“夏寒,”公權面色凝重地注視他,“爲什麼要用你妹妹的電腦?”
沒想到老爸得出這種結論,夏寒吁了一口氣,爽快地答,“我沒用啊。”
聽到這裏,清一突然露出了你這叛徒的驚訝表情。
可公權仍把目光落在夏寒身上。
依照當下的情況,總有一個人要爲這段文字負責就是了。
可問題是,我和清一的祕密到底怎麼被老爸發現的?夏寒也很快推斷出了答案。大概是月季或者松蘿先發現了斧頭接着彙報給公權,接着公權瞥見了桌面文檔如此這般。
所以最後的結論是,真怪我把斧頭帶回來。
不過爸,你犯不着去一趟打印店吧。
“……嗯,怎麼說呢……”清一抓着頭髮困擾起來。
可猛烈的炮火還是砸在哥哥頭上。
“夏寒,你把責任推卸給清一之後,好像很淡定啊。”
“沒,沒有……”
我該怎麼回答呢,如果要保全自己,這時候裝傻就對了。
不過因爲遲遲無法迴應,夏寒陷入沉默。
可公權又拿起手機,旁若無人地打了兩通電話。
打完電話後轉過頭來,
“好了,沒事了,你們上去吧。”
兄妹倆面面相覷,鬆了一口氣的夏寒主動站起來說,“爸我以後不寫了。”
“寫?”公權故作好奇地問,“寫什麼?”
總之難堪的時刻又來了,真倒黴碰上我爸。
又是一陣沉默。
這時候穿着睡衣的母親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門口,“好了老公,天晚了早點睡。”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公權自討沒趣地站起來,一句話也沒說地離開了。
“媽呀嚇死我了。”客廳裏只剩下兩人後,清一不住地拍着胸脯。
“你還說我?!我這麼爲你披肝瀝膽容易麼我。”清一把文稿捧在懷裏,然後扔到壁爐裏掀起一陣灰。
壁爐早就不用了。
“別亂丟,我給你處理掉吧。”夏寒又走過去撿起來。
“是嘛,哥哥怎麼個處理法?”清一一臉壞笑地跟上去。
喲你很懂嘛。你臉皮怎麼這麼厚啊,老爸一走你就這副德行。
似乎未央也知道什麼了一樣,回到未央的房門前竟然發現門被鎖了,而裏面傳來連綿不斷的鋼琴聲,曲子是肖邦的《升c小調幻想即興曲》的前半部分,偶爾會卡殼然後回退一兩個段落重彈。
夏寒在門後豎起耳朵,因爲這段音樂慢慢平復下呼吸。
兄妹倆站在走廊上遠遠對視着。
不過不知爲何,清一竟然眯起眼睛盯着夏寒許久,然後鼓起勇氣走了過來。
“哥哥,枉我爲你們寫了那麼多,結果你根本沒想推倒未央姐吧。”清一大聲說,故意讓門後的未央聽到。
琴聲戛然而止。
意識到自己陷入絕望處境的夏寒停止了呼吸。
“我想你僅僅是因爲缺女朋友才邀請未央姐的,但你現在這樣算什麼,把她當房客是嗎?還是你明知如此,卻還是沒良心地這麼晾着她?”清一繼續戳着夏寒的胸口補刀。
什麼跟什麼啊,憑什麼說這樣就是沒良心了?
對於清一的步步逼問,夏寒啪的一下把文稿甩到地板上,轉而用透徹乃至憤怒的眼神直視焦躁的清一,那目光表明他的安排完全是正確的。
僅僅是因爲這目光,清一忍住急促的呼吸退了半步。
“清一,我有很多次想說了。”
“你,你說。”清一聽到他冷靜的聲音後,故作勇氣地直起身體。
“我從來沒有把未央當房客,也不是收留她這樣子。”
清一悄悄瞥了一眼門上的貓眼,又不服氣地挺着胸追問,“是麼,那你證明給我看啊。”
可夏寒的回答令人喫驚。
“果然你只是想看好戲是吧,這麼想嗎?”用一副平淡的語氣說着,夏寒擡手準備敲門。
在貓眼裏看到這一幕的未央嚇得後退好幾步。
“等等等等……我開玩笑的。”清一突然伸出雙手攔住。
“老實交代,是不是你搞的鬼?”
“本來是打印出來準備送給你的嘛,誰知道被老爸撞見了……吶哥哥,我的一番好意你可要……”
“回去好好反省!”夏寒少有地甩開清一的手。
回到自己的房間,一片漆黑,心緒煩亂的夏寒平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
房間比以前整潔很多,和物件也被收拾得簡潔有序。
因爲隔壁的琴聲再也沒有響起,夏寒又站到窗邊眺望夜色。
空氣煩悶無比,下意識地推開窗,足球場今晚沒有活動,上空漆黑一片,似乎令他看到和童年別無二致的天空。
他悵然若失地探出窗外,驀地發覺隔壁的窗口站着仰望同一片夜空的少女。未央察覺到夏寒的目光後,不自在地拉上窗簾,接着熄了燈。
夏寒轉過頭對夜空吐出一口白氣,腦中只盤旋着父親故意讓他聽見談話的內容,其實習慣這種作風的夏寒明白父親只想傳達一個意思,那就是守護者危機已經平安度過。
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溫暖,也伴隨着一絲恐懼。
缺失的記憶似乎在告訴他過去犯過無數錯誤,而這種錯誤是否會繼續下去夏寒不再想去深究。
他看着夜空,守護之心在重燃。
又在下一秒被熄滅。
“啊哥哥,剛剛就那麼撇開我走了是吧……”
聽到耳邊令人顫抖的聲音時,夏寒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