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的精簡，棉紡六廠實現了初步瘦身，接下里進一步精簡的目標是退休工人的問題。兩千多小三千的退休工人，如何解決他們的生活問題，過去的經驗沒有借鑑之處。”
胡碩在局裏的領導會議上做報告，改革試點不好當啊。
“你不要跟我們談困難，廠領導班子是幹什麼喫的？你們得想法子，各種辦法都可以試一試，不要怕，改革就是摸着石頭過河。”老謝直接打斷了胡碩的叫苦序曲。
“廠裏有個不成熟的想法，這裏我就大膽說了。”胡碩也是逼於無奈，想到了方蟄的建議，硬着頭皮道：“廠裏目前維持生產還是可以做到的，退休工人這一塊負擔太重。廠領導集體回憶上，有同志建議給退休工人買保險，一次性解決退休工人的問題。這麼做的好處就是，廠裏只要一次性拿出一筆錢，今後退休工人就跟廠裏無關了。”
“這不就是變相買斷麼？”有領導提出質疑來了。
“我覺得這個辦法可以考慮，棉紡六廠甩掉這個包袱，輕裝上陣，未必不能涅重生。”老謝決定支持胡碩，他現在是改革激進派。
“錢從哪裏來？上次一千萬貸款，銀行那邊叫苦連天，不能再用行政命令吧？”
“全部買保險大概要多少錢？你們算過沒有？考慮過資金方向沒有？”老謝興趣很濃的追問，別的領導見狀也都安靜下來，看看胡碩能拿出什麼好點子。
“五百萬左右應該就能辦下來，醫療保險和基本生活保險。當然這還需要跟保險公司進一步協調，需要做的工作還很多。至於資金，優先考慮從銀行貸款解決問題，畢竟類似的情況在國企比較普遍。”
“別跟我提銀行，你們廠以前欠的四千萬都沒換上，再去找銀行，我沒那個臉。市領導也沒那個臉，這個問題，儘量內部解決。”老謝打斷胡碩的話，直接下任務。
“那就只能指望友好單位的協助了，棉紡六廠和遠大公司是合作關係，遠大公司發展迅猛，他們的廠區需要進一步的擴大。棉紡六廠別的不多，地皮還是有一點的。”胡碩沒招了，只能寄望於此。方蟄已經連續購入棉紡六廠兩塊地了。
現場安靜了下來，棉紡六廠因爲歷史原因，廠區的位置肯定不能算差。市裏曾經計劃過整體搬遷，但是因爲資金問題，遲遲沒有下文。
這個彙報回憶到此只能暫時中斷了，胡碩的建議引發了一番爭論。最終這個問題還是要上報市裏解決，局裏只能先拖着，一時半會肯定很難解決。
方蟄在杭城呆了十天，把裝修公司的人和兩個保安等來了纔回去。
回到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方蟄懶得去公司，直接倒牀上睡覺，凌晨三點才醒來。
家裏還是沒人，白老師居然沒回家，真是讓方蟄有點意外。不過方蟄也沒在意就是了，起來梳洗一番，弄點喫的，總結了一下最近的工作。現階段工作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外貿的單子，電話裏方麗華和吳龍斌都表示，月底之前完成外貿單子問題不大。
其次是國內分店的擴張，這纔是方蟄事業的立足根本。外貿這個東西怎麼說呢，未來五年還是有相當利潤了，五年後就不好說了。伊人這個品牌必須做起來，有了品牌效應，纔有利潤空間，將來還可以考慮運作上市。
短期內的重點是外貿，長期利益在於品牌的培育。戰略上確定了長遠目標，力爭做好品牌，做到進退有餘。眼下關鍵還是管理團隊的培養，眼下這個格局還有很多短板。力爭五年後，方蟄可以做個甩手掌櫃。
天色微明之時，方蟄出門散步半個小時後，回來換身衣服，早早就去了公司。
車間最近都是三班倒，方蟄才大門口時，保安看見趕緊出來招呼。停好車進去看一圈，正在交接班的時候，走出廠區的女工們，打着哈欠，三五成羣，手裏拿着飯盒去食堂。
方蟄的出現無疑招致女工們的圍觀，年齡大一點的好一些，很自然的打招呼。年輕一點的，看見方蟄往往都低頭走過，然後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方蟄是公司未婚女工心目中的金龜婿典型，閨房中的唯一歪歪目標。
轉一圈沒發現什麼問題，方蟄才往回轉，到了辦公樓這本，看見魏晉從樓下的辦公室裏出來，一邊走一邊打哈欠。方蟄招呼一聲：“發哥！”
方蟄詫異道：“你怎麼會累？”魏晉笑道：“怎麼不累，現在工人都三班倒，我們三個人開了個會，輪流值夜班的好吧？以免有什麼突然事件，沒人拿個主意。”
“不錯，看來你們想的很周到。對了，你跟那女的關係如何了？”方蟄打趣一句，魏晉老臉一紅：“住一起了。”方蟄呆了一下：“你主動還是她主動？”
魏晉又一次臉紅，方蟄搖搖頭，怒其不爭的樣子：“你啊，發哥的霸氣呢？”
“這事你別管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魏晉強辯一句，方蟄道：“把握好尺度吧。”
心裏默默補一句，舔狗也許在這個時代是能混到房子的。現在女方都主動了，唉！
其實方蟄不說，魏晉心裏也很清楚，馮倩還是想出國，希望從魏晉這裏打開一個突破口。魏晉也一定答應了她，力爭運作她出國的事情。明知道沒結果的事情，人出去了沒結婚還好，最多算分手，結過婚呢？
綠！綠！還是綠！
方蟄不願意招惹雲珏和吳明珠，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想頭頂草原。
但是這年代人啊，對於出國的執念，後來的人是很難理解的。
“方總回來了？”站在走廊裏看着魏晉走遠的時候，身後傳來梅影的聲音。這個祕書有個特點，就是有點神出鬼沒。基本上方蟄不想看見她的時候，她肯定會消失。需要她的時候，嗖一下又出現了。
“嗯！”回頭看見拎着暖瓶的梅影，方蟄點點頭，梅影笑道：“最近有人在推銷飲水機，方主任說要您點頭。”方蟄有點驚訝，現在就有所謂的飲水機出售了？也對啊，92年即將過去了，這一年過的真是快啊。
“這事情就別問我了，你們拿主意就好。對了，我辦公室裏就不用飲水機了，我還是習慣暖瓶。”方蟄強調了一句，沒有再管這個事情。
梅影想說一句，您都不用，公司裏誰敢用啊？想想還是沒說出來，拎着暖瓶進辦公室，泡茶之後手裏多塊抹布，開始了日常衛生工作。這個事情其實可以交給別人做，公司裏是有請保潔的。但是方麗華在她第一天上班就告誡她，方總辦公室的衛生，親自動手爲好。
這是方麗華的經驗，當初她在辦公室就是這麼熬出來的。實際上在方蟄這裏，真的無所謂。用祕書不是用她的保潔功能，而是從管理的角度去使用。
現在公司發展過快，管理方面問題其實很多。短時間內是很難改善了，人才難得啊。
方蟄有點無奈，其實看到了很多弊端，權利這個東西，沒在手裏無所謂，拿到手之後，再被人分走，心態就完全不一樣了。所以現在方蟄儘量多的把權利抓在手裏，將來公司管理層擴大了，再行分權就輕鬆多了。
方麗華看見方蟄，第一件事情就是請示：“方總，開個會？”
方蟄點點頭，方麗華立刻安排通知下去，完了方蟄在忙的時候，梅影進來通知，九點半的會議安排。方蟄表示知道了，繼續低頭工作。需要審覈的文件很多，有的事情方蟄不簽字，就不算最後通過。原則上方蟄是儘量放權，人又不是機器，能鹹魚還是要鹹魚的。
白莉敲門進來，方蟄擡頭一笑：“最近很忙吧？”
白莉露出狡黠的微笑，上前來低聲問：“想知道什麼？”
方蟄嘆息一聲，往後一靠，攤手道：“你願意說我就聽，不說我也不追問。”
“我媽生病住院，我在醫院陪着呢。”白莉低聲解釋，方蟄驚道：“散會去看看。”
白莉搖頭道：“別去，回頭跟你慢慢說好了，先說好了，你可別生氣啊。”
方蟄呆了一下，嘆息一聲：“你別太爲難了，我不會綁着你不放的。”
白莉上前抱着方蟄的頭，笑道：“喫醋了？你放心吧，我不是以前那個傻乎乎的白莉了。”
方蟄吸了吸鼻子，一股濃郁的體香沁人心脾。反手抱腰，蹭了幾下才鬆開：“松江這家專賣店，我打算單獨拎出來，產權劃在你的名下。”
白莉推開方蟄，面帶不悅瞪着他，好一陣都不說話？
方蟄顯得很平靜，過了一會突然笑了笑：“我該說點什麼才合適呢？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