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人做一行就得愛一行，孔東方現在的位置決定他說的內容範圍。
“你這次的收購IBM個人電腦業務的事情，乾的太漂亮了。”一開口就是誇獎。
這話聽着方蟄心裏自然是很舒服的，不過沒飄，以前沒少喫飄的虧，穩重多了。
“代價很大啊！”方蟄的意思孔東方自然是明白的,在人家的地盤上，能讓你做成這個事情，付出的代價的肯定不小。
“能說說麼？怎麼弄的？爲以後其他企業出海積累點經驗。”孔東方對此非常的上心，國內經濟形勢如何，別看外媒各種報道，別看網上各種流言,他可是太清楚了。以前國家卻外匯，很多企業只要能出口就有補貼，虧本賣都要做生意。加入世貿後，局面徹底扭轉了。
方蟄還是很佩服孔東方的眼光的，現階段還是國外企業來收購國內企業，他已經把目光對着今後國內企業出海收購了。
“很難！如果按照正常的價格來算，這塊牌子最多價值十五個億，實際付出遠遠超過資格數字。動用的關係也很多，高盛遊說要拿巨大的好處，因特爾那邊簽了長期的CPU訂單，還有芯片代工的價格，這也是長期合約。”方蟄說的比較含糊，沒提高盛拿的具體那些好處。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飛達國內第一品牌的地位站穩了,你也不虧啊。”孔東方見他沒有仔細說的意思，也沒有再追問,等着他自己說。
“IBM的個人電腦業務本身沒有一點敏感的技術,未來在米國市場的份額，只能靠低價爭奪。指望在米國市場把本錢賺回來,得賣多少電腦纔夠。這次收購不是爲了技術,而是爲了保護現有的芯片代工產業。未來我們國家其他方面可以慢慢的追，民用市場的芯片代工這一塊，很可能是一塊巨大的短板。有了這次交易，餵飽了很多人，接下來採購新一代光刻機遇到的阻力就會小很多，有了利益捆綁後，就算有人想阻擊，也會被拖延很長時間。”
孔東方沒想到方蟄把話轉到這上面來了，覺得有點文不對題。
“米國的情況其實並不好，兩場戰爭花費太大了。表面上看起來歌舞昇平的，實際上蘊含着巨大的危機。尤其是小布什不可能接受任期內的經濟下行，金融資本去監管會帶來什麼後果，最多有個五年時間就會顯露。我們國家現在的外向型經濟結構是有很大問題的。”
方蟄一番話又繞回來了，看似在閒聊，但是得看你跟誰聊，所以話題要控制準確。
“哦，你認爲米國的經濟在五年後會出大問題？”孔東方是個內行，問題很準確。
“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起了，只不過上次沒那麼嚴重，米國的底子厚，兩年就緩過來了。但是下一次呢？下一次會是怎麼樣，誰能知道？金融危機是資本主義的不治之症，反過來看國內，完成工業化之後，生產過剩也是必然的，遲早而已。不管發生哪種情況，都應該有人早點喊一喊。外向型的經濟是國策，如果米國出現金融危機，影響全世界呢？”
孔東方明白了，點點頭：“你的意思，未雨綢繆，至少要先找人研究這個課題。”
“還有一點啊，我雖然不懂經濟學，但是我懂歷史。我們國家和西方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套發展脈絡，我們的學校裏教的東西，那可全是西方的經濟理論。將來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我們的學者們離開了西方的理論就不會說話了？西方現行的這一套，資本家是賺了，底層民衆並不能從資本獲利中分配到多少，時間長了貧富差距越來越大。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必然導致政治風氣右轉，到時候就是內部撕裂。”
方蟄這些話都是兩輩子積累下來的領會，尤其是與昂撒人接觸的越多，越能體會到這幫人的海盜本質。這玩意是一脈相承的，從沒有變過。
孔東方暗暗幾下，嘴上卻是很隨意的繼續閒聊：“你覺得如果米國出了問題，會怎麼做？”
“當然是拉上全世界幫着擦屁股咯。美聯儲開動印鈔機，聯邦政-府要賣國債的。到時候有一個算一個，只要經濟體量達到的，都得出手幫忙。再者呢，我們是製造業大國的格局已經確定了，未來世界上所有國家綁起來，製造業的規模都不夠打的。製造業離不開原材料，我們國家有很嚴重的資源短板，大宗商品的交易定價權可不在我們手裏。將來的糟心事情多着呢，且等着看吧。我們國家存儲量最大的資源是稀土，現在稀土開採太混亂了，你們那個部門，是不是該管一管啊。不行找個記者去暗訪一下，回頭寫個內-參什麼的。”
兩人聊的很開，幾乎什麼話題都有，一瓶紅酒也沒個菜，就是一碟花生米，喝了個乾淨。
晚飯前孔東方告辭離開，也沒留下喫飯的意思，方蟄也沒挽留的想法。
這傢伙是個不錯的吹牛對象，僅此而已。要說有多深的交情，方蟄是不會做夢的。
這次在米國的一系列活動，付出的代價可謂巨大。但這個世界現在的規則是人家制定的，你在別人的地方，別人的規則下想賺錢，就得把相關的利益方餵飽。這是很無奈的事情。
實際上我們國家在清朝中期也是這麼個情況，準確的說是明清兩朝的對外貿易，都是坐地收錢的模式。手裏的絲綢、茶葉、瓷器，在對外貿易中佔據了絕對的優勢。西方几乎沒有產品可以輸入，早起還有點香料。
回去的路上孔東方並不平靜，別看方蟄就是在閒聊，但是人說出來的東西聽着是泛泛而談，在具體工作中浸染多年的孔東方，怎麼會覺得是在真的閒聊呢。這些事情很多都是正在發生，或者是未來很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就拿大豆來說吧，誰都看的見，但是誰預警了？
這裏有三種可能，有的人是看不懂，有的人是看懂了不說，還有一種人看懂了從中牟利。
帝都那邊郭玉容做完專訪後，連夜飛回松江。專訪的過程從電視上看呢，是一個充滿自信，目光遠大的女強人。節目下午錄製完畢，當晚就播出了。
方蟄在看電視的時候，郭玉容的車停在別墅門口，下車按門鈴，開門的是生活祕書姜淼。家裏沒請保姆，都是物業安排人來打掃收拾。
看見姜淼的時候，郭玉容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眼神瞄着客廳裏的方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