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催吐完,把渾身的力氣都用光了,但到底清醒了不少。
她對着鏡面看了看自己憋紅了的臉,然後扯了張紙巾，擦了擦脣角，忍不住罵了一句：“草他媽的，狗東西。”
唐汀汀帶着手低下剛籤的女藝人宋宋見導演和製片人。
結果製片人這邊帶來的一個老男人竟然對宋宋動手動腳的。
又是勸酒又是說騷話，關鍵是小姑娘才十五歲，嚇得臉都白了。
唐汀汀當然不能讓手下的人受這種委屈,但製片人的分量挺大的，還真不能得罪，所以只能自己把鍋接過來，你推我擋,周旋一晚上。
她實在喝的受不了了，才把宋宋拽出來陪她上廁所,緩口氣。
宋宋站在她身邊，低頭抹着眼淚：“唐總，我對不起你。”
唐汀汀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瞪着通紅的雙眼,低聲道：“跟你有什麼關係,堅強點！”
宋宋凝着眉，哭的梨花帶雨，小聲道：“唐總,你喝這麼多，我怕他們對你有非分之想。”
要是普通的經紀人攔了這麼多次，擋了這麼多杯酒，對方早就發火了。
但之所以拉鋸到現在還能表面和顏悅色的，還不是因爲唐總也漂亮，還是不亞於明星的那種漂亮。
對方雖然有點不悅，但是能灌唐總酒想必也是爽的。
唐汀汀把紙巾團了團，扔進了垃圾桶裏：“我畢竟在圈裏有點知名度，他們還不至於對我下手，不過真不能再呆了，我找個理由撤吧。”
這次的合作看起來是談不成了。
哪怕對方真的同意合作了，她也不放心把藝人送過去。
還沒成年的小姑娘，一點社會經驗沒有，練習生封閉訓練了那麼長時間，到頭來被一幫老頭子玷污了，算什麼道理。
她知道有些經紀人會暗示藝人對潛規則妥協，這樣能爬的快一點，爬上去了，一切都好了。
他們仗着藝人對自己的信任，毫無底線的摧毀着一個人的人生。
但唐汀汀絕不會做這種事。
首先她沒不了這個良心，其次她也算是被猥褻的受害者。
只不過年齡更小，只有四五歲，給她留下了一輩子難以磨滅的傷痛，讓她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柏拉圖。
唐汀汀顫顫睫毛，拿出ysl給自己脣上補了顏色，又用香水噴了噴，蓋住身上的濃烈的酒氣，然後站直身子，把醉意隱藏在明亮犀利的眼神下。
“走。”
她踩着高跟鞋，率先走了出去。
宋宋趕緊跟在她身後，不由自主的扯了扯裙子，把露出來的腿再遮住一些。
回到包廂裏，菜香混合着菸酒氣，薰得人難受。
趙製片招了招手：“汀汀啊，怎麼去了這麼久，你們倆不在我們都沒動筷子。”
唐汀汀勾脣一笑：“這都九點了，我和宋宋都減肥呢，什麼東西都不能碰了。”
趙製片臉喝的通紅，大着舌頭道：“胡說，你們倆都這麼瘦，減什麼肥。”
說着，他又把酒杯遞到了宋宋面前。
唐汀汀一垂眸，臉上還帶着笑，但是不容分說的接下了趙製片的那杯酒。
趙製片有些不樂意：“汀汀，你這就不對了，喝一次酒也不會怎麼樣，何況小孩兒年紀小，新陳代謝快着呢。”
唐汀汀仰頭把那杯酒乾了，然後擦擦脣角：“明天她有廣告拍，喝水腫了廣告方要罵死她了，孩子出道不容易，誰都得罪不起，您體諒一下。”
趙製片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有點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唐汀汀還是不鬆勁兒。
看來哪怕是鬧翻了都不能佔到一點便宜。
趙製片冷不丁道：“行吧，您的藝人忙，但是我們的時間也很緊，女主角的事還要再考慮一下。”
宋宋站在唐汀汀身後，暗暗抓着唐汀汀的衣角，手腳冰涼。
這個片子的陣容很強大，如果不是劇本對女主角的年齡要求很高，也輪不到她身上。
她知道公司爲了爭取這個角色花了很大的力氣，也走動了不少關係。
哪怕像唐汀汀這麼出名的經紀人，都親自出馬過來跟項目組周旋。
還被迫喝了這麼多的酒。
就因爲她不肯忍受小摸小碰，所有人的努力都要付諸東流了。
她怕唐汀汀妥協，把她送到劇組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又怕唐汀汀不妥協，那所有的責任，恐怕都要落到唐汀汀身上。
唐汀汀沉默半晌，手指把玩着手裏的透明酒杯。
突然，她把杯子重重的敲在桌面上，冷冰冰道：“好啊，那您考慮吧。但也希望您知道，這個圈子，沒誰能隻手遮天，風水，是輪流轉的。”
說罷，她攥着宋宋的手腕，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她的力氣很大，捏的宋宋都有點痛了。
可是手腕雖然痛，但心裏突然有了底，暖洋洋的。
她明白自己是被唐總保護了，這一切的後果，唐總已經做好承擔的準備了。
剛纔那句話，算是徹底和對方撕破了臉。
以後恐怕這個製片人，再也不會找星創的藝人合作了。
宋宋小聲問道：“唐總，顧總會不會找你的麻煩？”
唐汀汀將外套披起來，單手撐着牆，眼中晦澀不清，淡淡道：“不會，我到底是老顧帶出來的，他算我半個師父，不會怎麼樣的。”
宋宋長出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您因爲我被處罰，我真的良心不安一輩子。”
唐汀汀輕笑，沒說話。
其實得罪合作方對經紀人來說，是大事。
還是能影響職業生涯，影響旁人對你專業度評判的大事。
誰家公司也不敢要一個稍不順氣就跟合作方大吼大叫撕破臉的人。
影響的甚至可能是整個公司的利益。
但這個行業裏的亂像總要有人出來反對，抗爭，哪怕形單影隻，也決不能退縮。
如果連她這個地位的人，都不敢說一個不字，那這個行業的人，纔是真的沒救了。
唐汀汀一鼓作氣衝了出來，現在才發現眼前有點暈。
她向前走了兩步，發現路都走不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