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城主府邸會議廳內,薩維貢城的城主已經先行迴避,只留下身穿紅袍的席德林和一衆拜爾萊姓氏的族人們圍坐在大廳內。
一份份早就抄錄好的羊皮卷軸被分發到在場所有人的手中。
席德林則斯斯文文地端坐在會議廳的上首主座中,捧着精緻的瓷碗,輕輕抿着裏面的茶水,同時微微掀起眼簾,透過茶碗的邊緣,不斷打量着其他人的反應。
那些羊皮捲上,寫的正是有關蘇諾斯代表拜爾萊家族宣佈參與北方達拉爾王國暗中進行覺醒天賦試驗的編造謠言。
而席德林此次的目的,就是希望在場的拜爾萊家族的子嗣們在這份捏造的聲明文件上蓋下各自的身份印章。
一旦有大多數的拜爾萊族人承認了這份羊皮捲上的內容,那麼就能直接坐實蘇諾斯在謠言流傳中的那些行爲。
乍一聽,這種辦法實在是愚蠢,似乎只要腦子稍微清醒一點,那些拜爾萊子嗣們就不會輕易聽從席德林的建議,做出蓋章這樣的舉動。
可席德林卻很清楚,由於多年來議會主執事對於蘇諾斯的偏愛,已經在拜爾萊家族內部造成了不可彌補的巨大裂痕。
對於席德林這樣一個精明的賭徒來講,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會輕易放棄。
很快,一名年輕的拜爾萊氏族少女就將手裏的羊皮卷軸直接揉成了一團,狠狠地扔在了腳下。
“席德林,你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要我們這些人放棄氏族的榮譽,幫助你一個外人,對付蘇諾斯麼”
另一名高瘦的鷹鉤鼻中年男子也陰沉着臉色。
“這上面的內容完全是對整個拜爾萊家族的污衊”
“席德林,你還是想想接下來怎麼面對拜爾萊家族的怒火吧”
雖然表面上語氣堅決,但那名拜爾萊少女和中年男子都沒有直接起身離開,而是在發泄完一通怒火後,端坐在原地,靜靜地觀察着其他人接下來的動靜。
見狀,席德林掩藏在茶碗後面的嘴角扯出一抹上揚的笑意。
整個會議廳內沉默了半晌,終於有一名體態雍容的矮胖中年男子打破了平靜。
“維魯克,你怎麼看”
聞言,所有人都把視線調轉向那名坐在席德林下首身邊的沉穩少年。
這位維魯克拜爾萊是整個家族中實力僅次於蘇諾斯的年輕晚輩,基本上在場的大部分拜爾萊子嗣都以維魯克馬首是瞻。
只不過由於主執事的偏愛,讓維魯克不得不脫離執事主城的權力中心,被外派到另一座較爲偏僻的城市中,委身當了一名城主副手。
迎着其他人的目光,維魯克臉色稍稍露出些許溫和的笑容,看向席德林道。
“席德林,你一直是個聰明人,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做出如此荒唐的行爲。”
席德林終於將手中的茶碗放下,視線在所有拜爾萊子嗣的臉上滑過,開口道。
“我只是給在場的諸位提供一個活命的機會罷了。”
“活命的機會”
“活命”
聞言,所有的拜爾萊族人臉上紛紛露出一抹詫異的神色。
席德林瘋了
整個拜爾萊家族在南境城邦內可是排名首位的龐然大物,平日裏只有他們仗勢欺人的份,別的人連招惹拜爾萊姓氏的想法都不敢有。
可如今席德林居然膽敢開口說給他們提供活命的機會
這應該是拜爾萊人從出生以來聽到過的最可笑的事情了。
離席德林最近的維魯克皺起眉頭:“繼續說”
席德林聳了聳肩,神色輕鬆:“想必在座的諸位都清楚,按照眼下的形式發展,蘇諾斯絕對會成爲下一任議會主執事。”
“爲了給他鋪路,伽羅主執事已經將各位全部調離了主城。”
“一旦日後蘇諾斯真正掌握了權柄,以他狹小的氣量,估計到時候諸位在整個南境中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聞言,先前那位名叫邦妮的拜爾萊少女不屑地輕哼。
“簡直是一派胡言”
“席德林,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但我勸你還是少伸手摻和我們拜爾萊家族的內部事宜。”
席德林神色平靜地注視着那位拜爾萊少女:“邦妮小姐,您剛纔所說的話,您自己信麼”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作爲曾經備受伽羅主執事喜愛的孫女,您到如今已經有整整八年沒見到過自己的祖父了吧”
邦妮拜爾萊神色隨之一滯,但很快又恢復平常。
“不論怎麼說,這種牽連整個拜爾萊家族的傳言,誰都不會在上面蓋章”
“席德林,你就徹底死了這條心吧”
話音未落,一名坐在外圍的瘦弱少年突然站起身來,語氣果斷道。
“在哪兒蓋章”
“我蓋”
頓時,所有人都看向那名少年,但在看清楚少年的臉龐後,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出一抹恍然的表情。
羅傑拜爾萊的臉色漲得通紅,整個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環顧着在座的族人們,羅傑語氣悲憤地道。
“我不像你們,大部分都是得到老傢伙承認的嫡系子孫”
“我的父親只是那個老傢伙年輕時酒後跟一名侍女的產物。”
“可即便如此,好歹我們一家也頭頂着拜爾萊氏族的榮譽。”
“但你們還記得麼,就在四年前,我的父親就因爲在背後說了一句老傢伙太偏愛蘇諾斯那個雜種的話,就被蘇諾斯直接當場打斷了雙腿”
“可當時老傢伙卻什麼話也沒說,反而藉機把我們一家驅逐出了主城,淪落到偏僻的城鎮。”
“邦妮小姐,何必再爲拜爾萊這個姓氏辯護。”
“承認吧,如今的拜爾萊已經不是我們所有人的了,而是專屬於蘇諾斯和那個老傢伙的拜爾萊”
“再看看維魯克大人,明明已經是達到五階覺醒實力的強者,不論放在哪兒,都是超然出衆的地位,可如今呢,卻因爲拜爾萊姓氏的拖累,反而只能當一個沒有實權的城主副手。”
“在座的諸位,不覺得可笑麼”
“依我看,一旦蘇諾斯成爲了下任主執事,我們這些原本該榮耀一生的拜爾萊子嗣,很可能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羅傑出格的怒吼聲給震驚到了。
維魯克神色嚴肅:“羅傑,你先冷靜冷靜”
“席德林,你沒有跟我們說實話”
“我承認,儘管有時候你做決定像是個瘋狂的賭徒,可你從來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孤注一擲。”
說到這裏,維魯克突然笑了起來。
“讓我來猜猜,是不是奎德家族的那個小子甦醒過來了”
聞言,所有的拜爾萊家族人都愣住了。
席德林看了一眼維魯克,聳了聳肩道:“抱歉,維魯克大人,這件事我無可奉告。”
儘管嘴上這麼說,可事情的答案已經寫在了席德林的臉上。
一時間,所有的拜爾萊人都陷入了沉思。
如今的事實確實如同羅傑剛纔所講的那樣,每個拜爾萊子嗣其實從心底都不希望看見蘇諾斯能夠成爲下任議會主執事。
可要按照席德林的方法,在那份羊皮卷軸上蓋章的話,那麼整個拜爾萊家族都爲因此而揹負起無法洗刷的罪名,地位也會在南境城邦內一落千丈,甚至毫無立足之地。
最終,在沉思了良久之後,爲首的維魯克打破了沉默。
“席德林,我個人願意在這份羊皮卷軸上蓋章。”
“只不過,以上的內容需要修訂一番。”
“我不希望看到整個拜爾萊氏族因此而蒙羞。”
眼見事情有了轉機,席德林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當然可以,維魯克大人。”
“我們可以把內容修改成在場的諸位只是在事後得知了這一消息,一切都是伽羅主執事與蘇諾斯擅自做出的決定。”
維魯克點了點頭:“那麼,其他的諸位還有什麼意見麼”
聞言,在場其他的拜爾萊子嗣都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許了維魯克的決定。
緊跟着,維魯克直直盯着席德林的雙眼道:“另外,你還需要重新起草一份協議。”
“由你和奎德家族聯合簽署,承諾在以後還能保全其他的拜爾萊子嗣,並且保證他們餘生衣食無憂。”
席德林平靜地笑道:“如您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