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邁向克里瑪莎 >23章:逃亡(2)
    風輕輕地吹着,纖細的葉片在風中微微搖晃。

    清澈的水順着小溪,從山間小屋的門前流淌而過。

    門窗緊閉的小屋裏黑漆漆一片,似乎沒有任何人居住似的。各種雜物散亂地擺放,桌上還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獵人小屋,本來就是給出來打獵的獵人暫住用的。特別是冬天,如果沒有這樣一座小屋子,進入深山的獵人極可能就給凍死在路上了。

    狩獵區很平常的東西。

    然而,這一座不太平常。

    入門左拐櫃子下面的木板悄悄往上擡了擡,露出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有人嗎?”一個聲音問。

    “沒有,沒人。”眼睛的主人回答。

    “那快去快回。”另一個聲音說道。

    木板被小心翼翼地,徹底擡起來了。露出一條狹窄的坑道。坑道里爬出來一個普通平民裝扮的年輕人,穿着厚厚的棉襖,手裏還提着個水桶。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他走到小溪邊打了一桶水,然後緊張地跑回房間裏。

    過了一會又出來,還是打水,一連打了大概八桶水,都累得氣喘吁吁了。可眼睛還在緊張地四下張望。

    也許是因爲太緊張了,打最後一桶水的時候,已經有點提不上氣。水桶甚至一度掉到小溪裏,還好他動作快,一把給抓了回來。

    提着水桶,他快步回到獵人小屋裏,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門又關上。還用綁在門閂上的繩子拉了一下,裝作是從外面鎖上的。

    提着水桶,他快步回到剛剛出來的坑道之中,然後一步步地往深處走。

    這坑道黑漆漆一片的,以至於他要走得很小心,不然一個滑倒,他可能整個連人帶桶一起順着坑道滾下去。

    好不容易地,終於走到了坑道的末端。一個大概五十平的空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個昏暗的房間,藉着油燈微弱的光,可以勉強看清裏面堆滿了東西,也擠滿了人。

    艾爾文就在最靠裏的角落裏,靠坐在牆邊,身上蓋着一張毛毯。

    靠外的部分除了一個大水池之外,其餘的地方都堆滿了麪包和蔬菜等等的各種生活物資。

    至於正中,則是肖恩以及他的手下們。

    只有五十平米的空間擠了將近二十個人,再加上堆積如山的生活物資,看上去環境極爲惡劣。

    好吧,不只看上去,事實上就是極爲惡劣。雖然這裏設置了通風口,但空氣還是十分渾濁。大概由於設計的原因,還有點滲水,空氣中有一股黴味。那些堆積如山的食物也不知道能喫多久。至於糞便和尿液的味道,那就更加逃不過了。

    將最後一桶水倒進水池裏,喬裝成平民的士兵喘着粗氣來到了肖恩的身旁。

    “水都打好了。”

    “知道了。”正在下棋的肖恩連頭都沒回,依舊全神貫注在棋盤上。他的對手,是一個看上去偏瘦的騎兵。

    肖恩在下棋,幾個騎兵在圍觀。米勒在旁邊打瞌睡。蓬頭垢面的獄卒蹲在角落裏發着呆。

    艾爾文靜靜地靠坐着,閉上了眼睛。光線很暗,看不清臉色,但看錶情似乎有些痛苦。眉頭時不時地蹙起。

    整個地下空間靜悄悄的。

    大概過了十分鐘,肖恩忽然拿起棋子往前推了三步:“將軍!”

    一下子,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伸長了脖子。

    片刻之後,跟他對弈的騎兵嘆了口氣:“我輸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肯定能贏!”肖恩樂呵呵地說道:“不過真沒想到你還挺會下棋,全隊都沒有人能贏你!就連我也連輸了五把!”

    偏瘦的騎兵撓着頭笑了笑,似乎對肖恩的誇讚還有點不好意思。

    四周的士兵也都跟着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肖恩的笑容卻刷的一下消失不見了,原本發亮的目光變成一種死氣沉沉的,消沉的眼神。

    他回頭望了望靠坐在牆角的艾爾文。

    艾爾文還閉着眼睛,倒是距離艾爾文不遠的獄卒老兄說話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

    “多等幾天。”肖恩答道:“等得越久就越安全。”

    “該不會要在這裏呆一輩子吧?我們這都過了多少天了?不對,我們呆在這裏,連過了多少天都不知道。”

    “那也要等。”肖恩低頭剔了剔指甲。

    “可以先放了我嗎?”獄卒老兄睜着烏溜烏溜的眼睛說道:“她肯定是優先追你們的。而且……跟你們在一起,我覺得我更不安全了。”

    肖恩仰起頭,也不看獄卒老兄,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道:“第一,我們把你帶着不是爲了你的安全,而是爲了避免你被她抓住,然後出賣我們。第二,繼續在這裏呆着跟殺了你,你只能選一樣。放了你不在選項之內。”

    “那我能出去洗個澡嗎?我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了,感覺全身都是蝨子。”

    “洗澡也不在選項之內。我都沒辦法洗澡,你居然想洗澡?”

    獄卒老兄都無奈了,一個勁地撓他那頭蓬亂的頭髮,扭頭望向艾爾文說道:“那他呢?我覺得他可能需要醫生。傷口正在發炎,如果就這麼放着,他可能會死在這裏。”

    “他不會死的。如果真有巫妖跟着他,巫妖肯定不會允許他死。總之,除了提水,在我們食物喫光之前任何人都不許離開這裏。”

    角落裏艾爾文微微地,又蹙起了眉頭。那額頭上的汗珠在這麼昏暗的光線下都已經肉眼可見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着。

    這個地方沒有日夜,彷彿一切都靜止了一樣。無聊、枯燥、乏味,成爲了主色調。每一個人都不斷重複着一些無聊的舉動。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能玩點小遊戲,聊聊天,到後面所有人都只剩下發呆了。最開始每個人都搶着要的棋盤也被丟到了一邊,就連棋子似乎都已經少了幾個。

    水池裏的水已經輪換了好幾遍,食物也在一點一滴地減少。

    這期間,艾爾文幾乎都是昏迷狀態,直到第十四天才醒來。

    爲什麼知道是第十四天?

    因爲有人偷偷地每天上去看光線,記錄了時間。

    “這個地方是我在一個多月前準備的。躲在這裏,只要我們不出去,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找到我們。這裏的食物足夠支持我們熬兩個月,兩個月後我們再出去,她肯定已經放鬆警惕了。卡普人不多,但地方不小,而且都是山地。我們偷偷翻山往白城的方向走,她不可能發現我們。”

    “你早就知道自己要出逃了?”艾爾文有氣無力地問道。

    “算是吧。我總覺得她隨時都會要了我的命,所以提早做了點準備。”

    “我感覺她並不聰明。”

    “她不可能聰明。一個從小被關在監牢裏的女孩,能聰明到哪裏去?”

    “既然她不聰明,爲什麼惡魔還要選她當魔使呢?”

    “這你得去問惡魔了。”想了想,肖恩又說道:“也許是她性格足夠惡劣吧?我覺得這可能就是原因之一。反覆無常的性格、易怒、任性。當她握着你的生死大權的時候,你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或許這次追捕你的兩個夥伴……他們叫什麼來着?”

    “喬治和馬修。”

    “對,就是他們。或許這次追捕他們沒完成任務,她也不一定會要了我的命,但她總有一天會因爲其他什麼原因要了我的命的。我每一天都在死亡的邊緣。那種恐懼感,遠遠超過了前任領主給予的。天堂的僞善我早就見識過了,教廷統治的時代。但惡魔的真惡老實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果一定要二選一的話,還是僞善更討人喜歡一點。”

    “爲什麼一定要二選一呢?不是還有第三方嗎?”

    “你說你們?呵呵呵呵。”肖恩一下笑了起來:“你們首先要能來到我們面前。銀月騎士團從來沒到過卡普,所以生活在卡普的人的選項裏,沒有銀月騎士團。況且……你們真的能保護好那些相信你們的人嗎?”

    “誰能保護好那些相信他們的人呢?惡魔?還是天使?”肖恩反問道。

    “好吧,都不能。”肖恩無奈地攤了攤手:“這方面我太有發言權了。最開始我信了教廷,然後發現他們總說謊,所以我厭惡他們。接着我信了惡魔,差點連命都沒了。現在我信你,跟你一起窩在這個鬼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去。很顯然現在後悔回去新天堂也沒用了,因爲整個大陸都已經亂了,沒有哪裏是安全的。這真是個糟糕的時代,糟糕透頂。”

    肖恩與艾爾文默默對視着。

    好一會,肖恩才接着說道:“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你們當中有人願意認輸就好了。如果三方有兩方願意認輸,那麼局面至少能回到以前。大家都過上平靜而安逸的生活。”

    “但是不會有正義。”

    “是的,但至少能活下去。也許你們應該讓大家選一選,要正義還是要活命。在最早的時候,巫妖王格雷在鹹魚港擊敗天使軍團的時候,大家都是支持他的。但那是因爲大家以爲他真的能贏。現在他自己都已經不在了,而他的兒子裏奇看上去並不能很快結束戰爭。”

    艾爾文不再說話了。

    就這麼繼續一直等,一直等。又過了三天,一個“獵人”翻開了坑道口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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