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候,還是靠老頭子救我一命啊,老頭子,你要咒我早死,又何必留下這麼些保命東西給我呢。”
這布包當中,本是一種名叫傀儡石的東西。傀儡石,顧名思義就是能夠模仿別樣東西的靈石。
這也並不是什麼稀罕物,東西城門街市上,賣靈石的地方都可以找到,很多不良商家會用傀儡石冒充玄氣靈石來魚目混珠。
傀儡石靠近過某種玄氣靈石,就會像變色龍一般,改變自身氣息。而我卻是用它來擋住了老者的致命一擊,靠的也是傀儡石這種特性。
當我身中老者的無寒玄技後,玄技在我產生的效應便讓我懷中的傀儡石模仿而去,直到極致時候,兩個抗衡互相消弭,達到解除無寒侵蝕的效果。
那如此說傀儡石這麼有用,爲什麼別人都拿去擺地攤騙錢,而不用去打架鬥毆,豈不暴殄天物?
其中的道理,也便是那死了多年的老頭侵淫各種亂七八糟的法門想出來的用法,至今還處於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階段而已,高手畢竟還在民間嘛。
雖說我是躲過了一劫,身體也虛耗許多,畢竟我是先扛住纔等解除的。
休息了一陣,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後,我便往陰老三的住所而去。
此時剛入夜不久,外面街上還是喧喧嚷嚷的,各家也正是剛回到家中,做飯喫飯的時候。街上路邊也湊着許多賣零碎東西的人,或者是擺賣今天出門沒賣完蔫黃了的蔬菜瓜果。
小巷子裏沒有再聽到陰老三婆娘的哀嚎聲,陰老三估計也是出了街上賣茶葉蛋,他婆娘沒地宣泄情緒只能先攢着了。
這人的情緒宣泄總要有對象的,哭的鬧的笑的總得有人聽才提得起興趣不是?
我徑直出到街口,果不其然,陰老三那瘦弱的身軀正立在一口冒着濃煙的小鍋後面,有氣無力地招手吆喝,透過濃煙看去,還以爲是餓鬼遊街。
這恐怖效果讓他的小攤回頭率不低,生意成交率卻不高。
我走到他跟前,叫了他一聲,“陰老三。”
“先生要幾個?哦,是白木,找我有事?”
陰老三從濃煙中伸出腦袋來,看到是我,忙又躲了回去,生怕我吃了他似的。
我笑了笑,把十來枚銅幣撒在他爐竈上,說道,“這是那兩隻雞的錢。”
錢剛在爐竈上滾個來回,轉眼就收進了他腰包裏。
“我們可說好了,不是我要找你要錢的,是你自己願意給我的,到了龐大頭那你可不能反悔。”
我笑道,“兩隻雞錢我反悔你幹嘛。”
陰老三又從濃煙中湊出腦袋來,說道,“那再來幾個茶葉蛋做飯後點心?”
我擺擺手,示意不必了。
“你家老爺子在家?”
陰老三長長嘆了口氣,說道,“可不是,剛雲遊回來就拎走了我三隻雞,這會指不定還在雲遊酒鄉呢。我家婆娘數着家裏雞少了那麼多,在家裏和我鬧騰呢,唉,家家有難唸的經啊。哎,我說,真不用來幾個?鄰里鄉親的好歹關照下嘛。”
“你倒是天天開市日入鬥金,我那小店可是半塊銅幣都沒有進賬,喫不起茶葉蛋了,我找你老爺子有點事,你看?”
陰老三沒再說話,伸出了手來,我趕忙遞過去一個小盒子。
陰老三衝着盒子大喊起來,“你這老不死,天天就知道惦記我的雞,也沒見留給我半點家當!”
喊完遞了回來,淡淡說道,“好了,拿去吧。”
我笑道,“陰老三你可真是個直腸子啊。”
陰老三陰沉沉說道,“可不是,不孝子孫嘛。”
別過了陰老三,我又回到小巷子中,七彎八拐地直走了幾十米,直到裏面黑得跟地窖一般,雞屎味濃烈得像陳了幾十年光景的時候,便看到一盞燭燈下,一個婦人正蹲在地上,抱着一隻雞湊到嘴邊,低聲說着什麼。
那正是陰老三的老婆,這會估計正安慰着這些倖存者呢,千萬別因爲別雞的生死影響到自己的食慾,要按時喫飯努力下蛋之類的。
我是聽不清她說的什麼,這些話也是以前龐有力開玩笑和我說起的。這時候看到她這般,倒是心生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覺。
心頭泛起一陣噁心,趕忙悄悄從婦人身後的小樓梯上了樓去。
小樓有兩層,樓下住的陰老三夫婦,樓上小閣樓住的正是我要找的陰老三的爺爺,街上的人都叫他陰酒鬼,只因他嗜酒如命,從沒見過他清醒時候過。
待到門口處,門口禁閉着,我掏出方纔遞給陰老三的盒子,打了開來,盒子中赫然發出一陣呵斥來。
“你這老不死,天天就知道惦記我的雞,也沒見留給我半點家當!”
話語正是剛纔陰老三所錄,聲音也和本人聲音無二。
盒子的聲音剛響起來,樓下便傳來陣陣怒罵聲。
“陰老三你這挨千刀的,拿我的雞出去送人,這會又不去賣蛋!想讓我跟着你喝西北風嗎?老的小的都是好喫懶做的鬼樣子!我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才嫁到你陰鬼家來了!”
我提着心,充耳不聞樓下的怒罵,貼着耳朵聽着門口裏的動靜,好一陣後,只聽得一陣醉酒話。
“左一右二上五下三。”
我按着裏邊人說的話在門口上反着敲下,待到敲完,擋在身前的門口忽然自己開啓進去了。
屋內並不寬敞,左右前後也就幾步的寬度,屋中地上擺着一張竹蓆,席子前放着一張精緻的小桌子,桌子上擺着的那盞燈看起來也不是凡物,唯見燈光不見燈火。
一個老者正坐在席子上自斟自飲着,聞起來酒並不好,杯子卻是閃着五色光亮的太陽神杯。這杯子在市面上已經不多見,已經無法估價。
“原來不是我那不肖子孫,你是誰?”
老者眼神瞟了我一眼,又低頭倒酒了。
我走過去坐了下來,笑道,“陰爺爺,是我,白木。”
陰爺爺又擡起頭來,看了看我,說道,“哦,白木啊,怎麼你還沒給你家那老頭弄死?”
我笑道,“暫時還沒有。”
陰爺爺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喃喃說道,“沒有,沒有的好啊,活着有酒可以喝,死了怎麼喝酒呢。”
說着擡起頭來看着我,“你不喝酒吧?”
我說道,“偶爾,不過現在不想喝。”
陰爺爺點點頭,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不喝的好啊,我不喜歡喝酒的人來我這,你說這酒多金貴,怎麼能分與他人呢。”
我不置可否,卻是說道,“陰爺爺,今天我來找你,是想跟你借樣東西。”
陰爺爺沉默着,像是在想着事情,又像是沒聽清,許久才轉着頭看了看四周。
“你看我這哪有什麼東西可以借給你,都讓我給拿去換酒了,唯有這一桌一杯一燈,飲酒燈下醉,這三樣東西我一直不捨得拿去換,怕對不起這金貴之物啊。”
說完,又倒了一杯喝下。
我笑道,“自然不敢向您借這三樣東西,我想向陰爺爺借的是一張地圖。”
陰爺爺晃着腦袋,喃喃重複着我的話。
“地圖,地圖……什麼地圖?”
我說道,“康寧城主時期的踏馬圍城圖!”
“踏馬圍城圖……”
陰爺爺呢喃着,陡然擡起了頭,雙眼睜大了看着我,直直看了好一陣子。忽然間身形一顫,縮回了身子,趴跪在了我的面前。
“城主饒命啊,饒命啊,我真的沒有藏什麼地圖,真的沒有……”
我趕忙站起來扶起陰爺爺,安慰道,“陰爺爺別這樣,康寧城主已經死了,沒有人再關你起來了。”
陰爺爺身子一直在劇烈顫抖着,這會才緩和一些,雙眼失神地看着我。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康寧城主真的死了?”
我暗自嘆了口氣,心生愧疚,說道,“真的沒有了,陰爺爺。”
“沒有了,沒有了……”
陰爺爺低下了頭,呢喃着我的話,聲音漸小,忽然頹然躺在了竹蓆上響起了輕微的鼾聲,已然入睡。。
我又是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陰爺爺,我知道您不想提起當年的事,可是當年事已經又要重演,這和平了十年的踏馬城想來又要動亂了。”
說完,我從懷中掏出幾枚銅幣放在桌上,便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