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如真見他如此心下有些無奈,他側過身擡眼看着他,語氣低沉和緩。
“沉風,你知道的,這世間有我放不下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代我守護好他們,就當是我的請求。”
“在這牀榻上躺了這許久,實在有些難受,你起來推我到院子裏看看春景。”
沉風聽罷連忙起身推來輪椅,扶着樊如真坐好,然後爲他披上一件外袍推着他走出門去。
“沉風,今天的天氣真好,你看這滿園的春色多美,”看着院子裏他精心培育的繡菊,他想他可能等不到它們花開的模樣了。
“沉風,我想去蓮蕪院看看,這些天我身體微恙,隱兒院子裏的那些花草,我也好幾天沒有打理過了,你推我去看看吧!”
沉風默默在他身後推着他往蓮蕪院的方向行去,看着沿途熟悉的景緻,樊如真憶起過往風霧隱每回推着他,走過這條霧隱的叮囑,她的笑容,還有當時明媚的春光,美麗的月色,他和風霧隱談天說地,有說有笑的畫面,想到這些,他就笑了起來。
“楓林別業真的很美,沉風,你說是不是,這些年來無論四季變幻,它都是美的。”
見沉風只沉默着點點頭並沒有回答,他並不在意。
一路上偶爾遇見幾個新入府才幾日的,從這廊上經過的小丫鬟。那些中神祕的大公子,皆都呆怔在原地,無不在心中感嘆着他仙人一般的風姿。原來傳說中的大公子是這般華貴不染纖塵的模樣,她們全都大氣不敢出,只雙眼沉迷地見那絕世的男子,從她們身邊經過,直到許久都無法回神。
蓮蕪院內,樊如真看着前院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就彷彿睹物思人一般。
與風霧隱的相處過點點滴滴,他都珍藏在心裏。三年來他每隔兩日便會來親自打理這院中的花草,然後習慣的在這院中待上一會兒,只要他來此處是絕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他獨處的,就如現在。
沉風被他留在了院外,他坐在一株梧桐樹下,默默出神。
“隱兒,你曾對我說過,梧桐樹是你最喜歡的樹,後來便讓沉風爲你在這院子裏種了一株,如今它枝葉繁茂,只是它的主人卻不在這裏了。也不知從前的你是不是也像現在的我這般,坐在梧桐樹下如此的思念一個人。”
“我最心愛的隱兒,原諒我沒有與你告別,世間萬物都有一定的時辰,生有時,死亦有時,爲什麼我們生而爲人,明知最終的結局都會走向死亡,還依然想要努力的活下去。也許是隻要還活着一天,就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纔不願去辜負那些珍貴的光陰。哪怕活着會經歷各種痛苦。”
“世間所有皆是無常,我早已看破,所以也不懼怕死亡,可是隱兒,我只是捨不得你。”
“這一生我已擁有了許多,最開心的是和你一起看過了花開花謝,日升和月落,我愛父母親,還有阿祁。”
“也愛這大好河山所孕育的一切,一如春茶,夏雨,秋楓,冬雪,一如快樂的最美好的你。此生此世遇見過你,再沒什麼可惜了。”
“隱兒,你會記得我吧!我相信你會記得,就算只能做你生命中停留的過客。”
“隱兒……總有一天我們會再重逢。所以永遠也不要因我流淚,我會永遠陪伴着你,即
眼前越來越模糊,朦朧中出現在眼前的是他思念至極的,風霧隱清麗的面容,他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可沒有絲毫力氣。
原來人快要死去之時真能見到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他輕笑一聲,終於還是放棄了,他還時觸不到自己的愛啊。
“隱兒,再見……”
這一刻天地歸於沉寂,風停了,鳥鳴聲也戛然而止,就在這滿園無聲的芬芳裏,樊如真緩緩閉上了那雙澄澈明淨的眼睛,一滴清淚自他眼角滑落,帶走他心底無限的眷念與不捨。
這被世人稱爲隱逸琴仙的奇男子,走完了他傳奇而又短暫的一生,靜靜地離開了人世。
只見一隻原奔在花叢間翩翩飛舞的白蝶,突然飛到樊如真身邊,最後停駐在他秀美修長的指間之上。
“大哥”!一聲急切的呼喚從遠處傳來打破了滿園的寂靜,身着一襲月白色蘿衣的風霧隱走進院中,她奔上前來,直到看見坐在梧桐樹下的素衣男子時才鬆了一口氣。
看了幾眼那人清瘦的背影,平復了一下緊張焦急的心情,才緩步走了過去,不知爲何看着眼前那人孤單的坐在梧桐樹下,就覺得好心疼,他一時間有些鼻酸,隨即輕喚了一聲,“大哥”。
見樊如真沒有理自己,心想着他也許沒有聽見,便幾步走到他身邊,蹲下身看着他,見他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風霧隱擔心他會受寒,就輕輕地搖了幾下他的手臂,欲喚醒他。
見他依然沒有反映,才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來,可她刻意地不願往深處想。
“大哥,你怎麼就在這外頭睡着了,和你說過那麼多次了,讓你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可你總是忘記。下次再讓我見着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我這次回來準備住很久再走,你可不許嫌我煩,每天我就在你身邊看着你,也不怕你會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了。大哥,隱兒好久沒有跟你對弈了,你若是願意,我們用完晚膳就一起去看星星吧,好嗎。”
“大哥,你不知道隱兒心裏有多想念你們。你還記得嗎?上次我回家,你說了要教我彈奏《思斜陽》的,我很笨,但我會很努力去學。”
“大哥,你不要不理我,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你要讓我學琴我再也不推脫了。雖然我沒有天賦,也不愛彈琴,若是你讓我學的話,我會學的,真的。”
“大哥,你不是很想去丹瑕山我住的地方去看一看的嗎,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就一起去,好不好。”
風霧隱靠在樊如真膝上,昂着頭神情激動地訴說着。沉風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令人傷心的畫面。
他知道他的主子已經走了儘管他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天知道他此時心裏有多麼難過痛苦,他走上前,雙膝跪地向着樊如真磕了三個頭。
然後看着風霧隱,沉痛道:“小姐,公子已經走了,請節哀。”
可風霧隱依然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對外界無動於衷。
沉風見她如此也是心中不忍,他知道風霧隱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主子已經離開的事實。
他想上前去勸慰她,卻又不知該如何相勸。
“公子,您看到了嗎,您想念的人現在就在您眼前,您睜開眼睛看一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