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正面對一池碧蓮,端坐石凳,手裏拿着一本書,慢慢翻看着。
花明珠到了亭子裏,急匆匆地走上前道“爹,你還有心情在這兒看書?”
花文宗擡眼看看女兒,沉聲道“身爲女子,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行止,你這樣慌慌張張像什麼話?”
花明珠被訓了也不以爲意,反正她爹也就嘴上說說,從來不會動真格兒的。她聳聳肩坐下來,再次開口道“爹,我就不信你不急,二叔真要招了上門女婿,那小弟怎麼辦?”
“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怎麼還一點兒長進也沒有?”花文宗緩緩放下書,看着成婚後越發不成樣子的女兒,微微皺眉,“不要聽見一點兒風吹草動就咋咋呼呼的,用用腦子。”
“爹,你怎麼能這麼說女兒?我這麼着急跑回來,還不是爲了小弟?”
花明珠深感委屈,不過這會兒也後知後覺,自家老爹恐怕沒有表面上鎮定,不然不會衝着她發這麼大的火。
花文宗眼神微動,他這個女兒,雖然有些小聰明,可那點兒小心思能瞞得住人?
小兒子素來純善,真要繼承了大筆家產,若是做姐姐的開口討要,他能不給?
可若是換了人,別說喫肉,她連口湯都喝不上。
不過,這等小心思,他自然不會揭破——“你上次去看花容,真就沒有發現什麼?”
“爹,你不是早問過了?上回女兒還沒說幾句,她就吐了血,嚇得我趕緊回來了。哪知道她非但沒有病死,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花明珠想到這個就窩火,早知道會這樣,把她說給縣令大人做小妾不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現在倒好,突然說要招上門女婿,二叔這是鐵了心要把家產都給這死丫頭!
“你這兩天再去看看花容,順便探探她的口風。”
花文宗沉吟道,他早聽說這個侄女病好了之後,性情和以前大爲不同,只是不知道傳言有幾分真。
“知道了,聽說二叔千挑萬選揀了個武夫,花容那丫頭一向喜歡吟風弄月的,怎麼可能看上一個粗人?”
花明珠這會兒也鎮定下來,想想那趙廷之,再對比現在這個,怎麼說都是明珠和瓦礫的差別。
“這件事,不要讓你娘知道。”
花文宗看了她一樣,視線再度回到書上。
“知道了……”
花明珠無語,娘被爹保護的實在是太好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到現在她都還以爲自己的夫君就是個目下無塵的讀書人,只是爲了她才放棄了科考,接管楊家的一切。
不過,老爹也真的很寵愛娘就是了,幾十年了仍舊恩愛如初,身邊連個妾室都沒有,把她嬌慣成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花明珠時常想,娘要是離了爹,只怕會活不下去。
……
花容知道古代成婚過程十分複雜,但沒有想到這麼繁瑣,光是和繡娘討論嫁衣用哪種料子,做成什麼樣式,就花了足足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
“尾裙曳地三尺,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鑲五色米珠……”
繡娘一副鄭重的樣子,比她這個要穿嫁衣的人還要認真。花容很想撂挑子,話到嘴邊實在說不出口。
“衛姐姐,喝口水歇歇吧!”
杏兒端着茶水點心過來,笑着招呼衛娘子道。就算衛娘子不累,姑娘也累了。
“容姑娘請放心,我們繡坊的嫁衣在整個清平縣城都是有名的,到時候一定讓你滿意。”
衛娘子喝口茶,便繼續忙碌起來,花老爺可是說了,什麼都要最好的,不必省銀子。可兩個月趕製一件嫁衣,時間實在太緊迫,萬一到時候來不及,那可就壞了繡坊的名頭。
“有勞衛娘子。”
花容笑的臉都僵了,還要站起來配合衛娘子量尺寸,前前後後,轉來轉去,弄的是暈頭轉向。
等衛娘子離開,她徹底趴在了桌上,什麼形象也不顧了。衛娘子不愧是清平縣城最好的繡娘,辦事認真細緻,小到珠子的色澤都要挑剔一番。
到現在,花容還覺得腦袋裏嗡嗡的,對着那些珠光線久了,頭也暈。
“姑娘,奴婢給你捏捏肩。”
杏兒見她累成這樣,很是心疼,這纔剛開頭,後邊的事情還多着呢!要是夫人還在,哪裏用得着姑娘操這份心?
“明日裏上午銷金樓還有匠師要過來,商量鳳冠的樣式。還有一應的金飾、釵環……”
花容掰着指頭數,看着厚厚的行程單子,一直排到下個月,只覺得生無可戀。
“姑娘,姑爺他長得好看麼?”
昨日兩人見面的時候,杏兒並沒有露面,所以沒見着雲棲梧長什麼樣子。
花容懶懶道“還好。”不好看也不難看。
“那姑爺識字麼?”
杏兒心裏很有些擔憂,一個武夫,大概只會耍槍弄棒。
“認識!”
花容肯定地道,雲棲梧既然喜歡讀書,自然識字,或許比她認的都要多。
“那,姑娘喜歡他麼?”
杏兒手上力道不自覺加重,萬一姑娘只是顧着老爺,心裏並不願意——
“傻杏兒,不喜歡我能願意麼?”
花容嘆氣,大景朝有多少姑娘是因爲喜歡纔出嫁的?這丫頭大概是一直呆在花家,受她爹孃的影響太深,纔會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像她爹孃這樣恩愛甚篤的夫妻,又有多少?
她雖然不喜歡雲棲梧,但有預感,兩個人在一起一定會相處愉快。
就算相處時間不長,她也能看得出來,雲棲梧是個君子。
還是個,有恩必報的君子!不然,不會連入贅這種過分的要求都答應下來。
目前看來,做一對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假夫妻,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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