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拿銀籤子扎着切成小塊的甜瓜,坐在院裏頭喫的十分歡快。
杏兒從外面回來,她打絡子用的彩繩不夠了,這次又買了許多。一回來就看到她家姑娘在那兒快活地喫瓜,忍不住替她愁。這麼耽擱下去,婚期都得往後推,姑娘怎麼就不知道着急呢?
“怎麼樣?庫銀找到了麼?”
花容隨手遞給杏兒一個銀籤子問道,現在外面大家討論最多的就是,劉縣令的私庫裏到底有多少好東西……這麼些東西,都藏到了哪裏,找沒找到……
“沒有。”杏兒搖搖頭,又帶回來一個驚人的消息,“縣丞死了,就死在自己家裏。聽說胸口老大一個血洞,早上發現的時候血都流乾了。縣丞都快六十了,老來得子,可憐那孩子才幾個月……”
前幾個月,縣丞得了個大胖兒子的事還被津津樂道,不曾想喜事變白事。
花容點點頭,繼續喫瓜。這麼老了生兒子,十有不是正室生的,老蚌生珠畢竟是少數。說來說去,縣丞也是個老不修!
“這都幾天了,全城都搜遍了,那麼多庫銀,愣是找不到。”
杏兒繼續說銀子,那些盜匪還真會藏,這麼多銀子就算以後洗手不幹,也能喫香喝辣過一輩子了。
“庫銀庫銀,不在庫房能在哪兒?”
花容將銀籤子放下,有些意猶未盡,尋思着要不要再來一盤。
“姑娘的意思是,那些庫銀,就在庫房裏?怎麼可能,那些人辛辛苦苦搶了,怎麼可能還回去?”
杏兒張口結舌,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姑娘說的也太玄乎了。
“那你說,全城都搜遍了,還剩下哪兒沒搜?”
花容見她那副表情,好笑地道。這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杏兒偏頭想了半天,還真是,在大家的想法裏,此時庫房肯定是空的。
“那,姑娘,咱們要不要去告訴縣尉?”
早點兒找到庫銀,早點兒抓到盜匪,早點兒結案。這樣,自家姑娘的婚事纔不會被耽擱了。
“這世上聰明人多着呢,可不止我一個。”
花容擺擺手,她一個“閨閣女子”,出那種風頭做什麼?
不錯,聰明人的確很多,除了花容,想到銀子仍在庫房的,是陸師爺。
劉縣令一開始也不信,二話不說就要到庫房看一看,卻被陸師爺給攔住了。
“大人,如今縣衙裏不知道有沒有那些盜匪的眼線,咱們且先裝作不知道,等到了夜裏再悄悄去看。”
劉縣令一想,正是這個道理,萬一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入夜——
兩人悄摸進了庫房,陸師爺將火摺子拿出來,照亮一小片地方。
劉縣令揉揉眼睛,裝庫銀的大箱子,他親眼看着擡出去的,而今真的又回到了庫房裏。
隨手打開一箱,裏面十兩十兩的銀錠子一排排碼的整整齊齊,全都帶着官銀。確鑿無誤,就是被劫走的庫銀。
“那些賊人將看守的庫兵全殺了,只怕一早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陸師爺沉聲道,庫房被洗劫一空,又沒了庫兵,短時間之內不會再有人踏足這裏。
所以,盜匪搶劫庫銀,預謀已久,每一節都想到了。
劉縣令歎服道,先前他還在猶豫,升遷的時候是否要帶上陸師爺,而今才發現小看了他。只要這件事解決了,上任的時候他一定要重聘陸師爺隨同。
“大人謬讚,不敢當。”陸師爺謙虛不已,繼而道,“庫銀是找到了,但大人可有想過,如何抓住盜匪?”
“嗯,那些人遲早會去而復返……”劉縣令一經提醒,剛放鬆些許的心情又緊繃起來,“師爺以爲如何?”
“甕中捉鱉。”
陸師爺微微一笑,計策,他早已經想好。
……
悠哉日子沒有過幾天,花容就被她爹叫到了書房。
“女兒啊,來給你看樣東西。”
花文遠站在書房靠北角,衝着花容招手,面前是一個挺大的楠木箱子。
花容走過去,只當她爹要給她看什麼家傳的寶貝。
箱子打開,裏面是一摞摞字條,仔細看應該是單據一類。有的紙張已經微微泛黃,應該有些年頭了。
花容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借據,有的借款日期竟然是十年前。哪怕是最近兩年,也有不少。還有幾張,看得出來就是最近幾天立下的。這麼多借據,每一張都是銀子啊,這一箱子不知道要借出去多少。
看完了單據,花容擡頭去看她爹——給女兒看這些借據,是什麼意思?
“容兒,爹前些年在外面做生意攢了一些家底,自打你娘生病,爹就沒再出去過,只守着你們娘倆過日子。”
花文遠嘆了口氣,想起以前一家和樂,他最幸福的日子也就是那幾年。
花容心中打鼓“那一箱子借據,加上最近爲了籌備婚事花了不少銀子,難不成,家裏已經入不敷出?”
花文遠看女兒眼神在那一箱借據上掃來掃去,就知道她想岔了,聲音裏帶着笑意——“咱們家在縣城有兩家綢緞鋪子,都由劉掌櫃打理,每個月只需要把賬目送過來就行。”
花容點頭如搗蒜,知道家裏沒有經濟危機,她就放心了。怪不得大伯三叔的都搶着要把兒子過繼給爹,綢緞買賣在大景國可是最賺錢的生意。
花文遠臉上笑容加深,輕咳一聲道“但是——”
“……”
花容立刻全神貫注看着她爹,剛放下來的心又懸起來了,這但是後面,一般都是壞消息。
“但是,這只是明面兒上的,西大街隆祥當鋪,爹每年收一成紅利,另外還有一家酒樓,一家茶樓,如今經營的也都還不錯。”
花容呆了,當鋪,酒樓,茶樓,這些可都是容易賺錢的生意。
爹啊,您說經營的還不錯,是謙虛了吧!
“再則,還有兩處山莊,一處在京郊,一處在白山縣,都是當年偶然買下。京郊錦繡莊目前還不錯,京城物價高,出產的蔬菜果子之類也能賣的上價錢,容喜莊這兩年只勉強能持平。”
山、山莊……那是什麼概念,花容腦子裏呈現出來的就是有山有水有別墅!
“還有花家村和白山縣的一些良田,加起來有一千二百多畝,差不多都租給了佃戶。這最後一項,一直以來都是爹親自在管。”
等花文遠說完,花容腦子裏只有一句話——我單知道我爹是個財主,卻不知道他並不是個普通的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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