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我猜對了。”
陸澤聳聳肩,並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但對神祕人來說,卻讓他第一次凝重起來。
十一道身影整齊劃一的摘掉斗笠,露出一張年約四十帶着青色胡茬的面孔,頭髮隨意束在腦後,顯得放蕩不羈。
對方身影微側,露出一長一短兩柄太刀,分列左右。
沉寂了約有兩秒,平靜開口道:
“二天一流,原山信雄。”
二天一流並不是純粹的技擊武道,還包括了兵法、心理戰、謀略等一系列內容。
作爲自江戶初期流傳至今的古老流派傳人,原山信雄始終在如一的踐行流派武道理念。
上者伐謀
利用天時地利人和,爲自己創造最有利的決勝條件。
這不叫陰險,而是智慧
武中智者的智慧
而現在,眼前這名炎黃上校的眼中,只有平淡。
在原山信雄看來,這恰恰就是他引以爲傲智慧的蔑視。
原山信雄已然殺心大作。
但在表面,原山新信雄卻露出一種神祕而大氣的笑容。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我姓陸。”
陸澤眼神淡淡,言語至於此,根本沒有說出全名的打算。
既然對方到現在爲止還想跟他玩心理戰,那就勉爲其難的配合一下好了。
只是,想憑藉這些言語就想撼動他的心靈。
真的太幼稚了。
迷霧高塔矗立的時代,連那些最會蠱惑人心的魅魔都無法擾亂他半點心神。
更不用說這個尚無人突破界限的年代了。
原山信雄的瞳孔深處出現一絲變化,卻被他很好的掩飾下去。
“陸先生是否還有遺言,我可以代爲轉達。”
他的話語屬於一種巧妙利用環境與鋪墊進行的心理暗示。
通過灌輸“我要殺你”和“你必須死”,不斷試探對手的心理防線,一旦引起對手情緒上的變化,那麼便破壞武道對峙中的“靜”。
對手一旦失去了平靜,那在原山信雄眼中便不過是一頭亂了陣腳的大貓。
“我的遺言”
陸澤仰起頭,眼神露出緬懷。
“我真的很想留下遺言。”
“只是你或許不太懂”
陸澤活動着手腕,擡腳前行,終於跨過了那道坡地與平原、灰霧與紅霧的分界線。
他的聲音平和的拂過平原,傳入原山信雄的耳中。
“死亡對我來說,陌生且遙遠。”
陸澤的話透着跨過百年時間長河的悠遠。
他見證了億萬生靈的生死幻滅,他不知多少次在必死之境中破局而出。
當恐懼離去,便再無敬畏之心。
他開始享受戰鬥的樂趣,其中便包括一點點拆解所謂必死之境的樂趣。
正如他曾經在風雲網絡中心對金成輝說過的那般。
佈局是藝術,破局同樣是一種藝術。
既然都是玩藝術的,那就比比手上功夫嘍。
簡單又直接。
陸澤臉上露出自然而然的笑容,就像晚飯後散步的那般隨意。
握着刀柄的掌心甚至傳來微微的針刺感。
原山信雄心中明瞭,眼前這名年輕的炎黃上校,其心志堅韌程度遠超預期。
既然攻心戰無效,那便手上見真章了。
雙手同時搭於大小刀柄。
無聲無息,長短兩刀同時出鞘,左手橫前,右手架後,腳步微弓。
僅僅隨意一看,便透過那如水瀲灩般的光澤可知,這是兩柄名刀。
一片攀着微風旋過的落葉經過長太刀的刀鋒處,無聲無息分爲兩半。
這細微的畫面更說明了刀身的不凡。
“陸君,今日你將長眠於此。”
原山信雄擡頭,嘴角浮起一個冷酷的笑容,他猛地一步側閃。
陸澤頓步。
因爲這一剎那,他所處之地,蔓向四周,那些淡紅色的霧氣竟然詭異消融、歸攏。
淺淺的氣旋密佈,大小不一。
更加詭異的是,那些氣旋分明就是一種動態的絕對平面。
如果從某個角度看去,便能看出那是旋渦狀的鏡面。
這些鏡面有大有小,形狀輪廓不一。
但其中顯現的卻都是同一道身影。
十一道身影經過這些顯露“鏡子”的層層反射,頃刻間便達成翻倍的效果。
二十二道人影。
“此式名爲幽谷響,最善摧人心防。”
原山信雄極具武士道精神的進行了短暫的自述,聲音透過層層鏡面匯向陸澤。
左手擎長太刀,刀鋒之上秋光瀲灩,隨着原山信雄輕震刀柄,刀身原本呈現的明亮澄淨剎那消失,化作一片虛影。
那是極度高頻的震顫。
空氣中隱隱傳來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嘯叫回聲,似餓鬼咆哮。
再看原山信雄。
他的面上不知何時,竟浮現出小拇指粗的紅色線條,這些線條如猙獰蚯蚓密佈臉頰。
原本那名還算儒雅的中年人形象,徹底化作惡鬼模樣。
原山信雄煞氣騰騰,左手長刀已然被細密的紅霧包裹環繞。
如果仔細看去,便能發現那柄長刀的震顫頻率已然高到一種可怕的地步。
嗚嗚的鬼哭聲不斷從刀身傳來。
而那些氣旋鏡面,不單是畫面形象,甚至連聲音都清晰復刻映現。
這個區域,處處都透着詭異。
紅霧很快覆滿刀鋒,隨即便開始向原山信雄身上蔓延。
不過短短一秒,原山信雄已然模樣大變,彷彿從幽冥中走出的鬼武士。
“拔出你的兵器。”
陸澤眼皮平和擡起,沒有在意環圍自己的大小鏡片,數十身影。
他僅僅雙腳分開,做出一個簡簡單單的起手式。
似太極之道的雲手母勢。
只不過陸澤的手掌動作卻比太極推手要多了一些動作。
微微併攏的四指,彎折的手腕,似慢實快的弧形軌跡,還有那帶起細密流雲白浪的殘像。
陸澤目不斜視,全身關節彎折之處,都無聲無息浮起淺淺的氣流,如嫋嫋白煙,蜿蜒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