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薄如蟬翼的麪皮剝落,露出了年輕英俊的臉龐,才十八九歲。
青年把臉皮朝桌案一丟,坐下道:
“你們密偵司的經費,百分之二三用在了易容藥物上。這張人臉子我看不錯,就是透氣性差一點,戴着不舒服,還需要改進。”
室內狹小,陰暗。
廖明恭謹站立於角落,微垂頭不敢直視,道:
“瑾王子說的對。”
夏瑾瑜回想起一刻前拍廳裏的情景,啞然失笑。
“回頭我得問問童三,逍遙子渾身冒煙是怎麼想出來的,簡直是神來之筆……廖明,你是不是覺得,靈晶拍低了?”
廖明道:
“瑾王子算無遺策,玄妙之處卑職猜測不出。論理,那顆靈晶至少值萬兩黃金。”
夏瑾瑜搖搖頭,豎起一根指頭,道:
“錯了,今天如果正常拍,只能拍出七千兩。周媚一出手,其他人都會縮回去。只剩下童三一個人死頂,可他又沒錢。如果不正常拍,至少要拍出十萬兩黃金。”
廖明一呆,擡起頭。
“啊,卑職想不到這些。”
夏瑾瑜笑道:
“你不是想不到,是有許多事情不知道。我先講個故事,你聽完就明白了……二十年前,華國有四個少年喜歡遊山玩水,走遍了瀟、芝、銀、寧四河流域。老大突發奇想,說我們建立一個‘四水幫’吧。剛巧他們是四個人,便自稱金大、銀二、銅三、鐵四。從名字上,你猜出了什麼?”
啊……
廖明大吃了一驚,回答道:
“卑職失察,來華國的時日尚短,沒有探明這些隱祕。按照金銀銅鐵排序,銅三自然就是童三了。鐵四,難道是王宮禁衛的統領?如果這樣的話,那金大豈不是……”
夏瑾瑜擊掌讚許,道:
“不怪你,陳年往事,曉得的人極少……金大就是當今華國的天啓王,銀二是密偵司統領章牧之,你的同行冤家。當年,章牧之是華王子的伴讀書童,童三是牽馬僕童,鐵四是貼身護衛。少年人立幫,純粹出於好玩,從金銀銅鐵四個草率的名字就可以看出。
“天啓登基後,感覺有的事情通過朝堂太緩慢,有的想法根本無法實現,處處掣肘。於是,四水幫橫空出世,幾年便一統華國江湖。在一些偏遠地方,甚至代替官府進行治理。金大銀二鐵四隱沒於幕後,幫主叫童三爺。
“十五年前,華王宮出了一樁慘禍。天啓意志消沉,尤其在三年前重病不起,朝綱逐漸被王后周媚把持。去年底,他徹底淪爲了‘木人’。你們的線報說捱不過秋至了,做得不錯……四水幫被周媚打壓,只剩下白沙城這塊地盤苟延殘喘。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上個月,周媚下令將童三逮捕,多虧郭春海、章牧之拼命營救。哈哈哈……堂堂一名仙師,竟坐了俗人的監獄,真是憨直得可以!王黨與後黨之所以沒有撕破臉皮,在於天啓王還沒死。於是,我特意選擇這個節骨眼投放靈晶。
“那塊靈晶雖然珍貴,畢竟太小了。可上升到王權之爭後,意義大不相同。王黨絕對要用它給天啓續命,後黨堅決不會讓他們如願。照這個趨勢,十萬兩黃金只能算起步,拍出百萬也不稀奇,直到一方撐不住。但是有一點,我沒想到。本以爲四水幫多年積澱,掏出幾十萬兩不困難。
“誰料想,童三的口袋竟比臉還乾淨。一問才知道,賺的錢都貼補國庫了。章牧之的密偵司,早些年使個眼色,就會有人爭先恐後送銀子。現在成落水狗了,個個都躲瘟神,誰肯幫忙?郭春海那幫文官是清流,更窮,最喜歡穿補丁衣裳炫耀。他們湊來湊去,也只六千兩。
“天啓王拖延得越久,王黨與後黨鬥得越激烈,對我大夏國才越有利。瀟水劍派很聰明,這種時刻堅決不表態,只是暗中支持後黨。倘若它自毀‘王族不絕,華國不滅’的諾言,對正陽門將是天大的好事。異日我們滅它,華國人將簞食壺漿迎接。
“所以我答應了童三,讓他演一齣戲,不干涉。如果演砸了,珍寶閣安排的人也會把價格擡上去,非叫周媚大出血不可。明面上我們是損失了金子,但童三承諾,今後可以爲我做一件事……你可知,我爲什麼要告訴這些機密?”
廖明身軀一顫,數息後回答道:
“卑職猜測,麥子熟了。”
哈哈哈……
夏瑾瑜大笑起來,說道:
“這句切口,在南方得改成水稻熟了……兩年前我派你來華國經營,是預料大夏的鐵蹄南下,滅掉曾、周、華三國,最艱難的一戰將在白沙城展開。哎,別站了,過來坐下……”
廖明走過去,在側邊的椅子小心坐下了,姿勢依舊恭謹。
夏瑾瑜用手指沾着杯中茶水,在茶几上畫出圖形,道:
“你看,從夏國南下,曾、週二國是一馬平川。他們多步卒,少騎兵。平原決戰,將被一擊而潰。至於瀟水修士,我們不用管。自從一千二百年前楚山神女一怒屠殺十萬兵,道門禁止聖胎真人捲入凡俗爭鬥。他們就算要搞事,也只能偷偷摸摸進行……
“如果我方的大軍慢慢向前平推,最後,周曾二國潰兵與瀟水餘孽將被壓至這個葫蘆腰的位置,白沙城!”
夏瑾瑜重重朝圖案中間點了點。
“我詳細勘察過了,千古雄城,果然名不虛傳。城牆高達二十米,厚度達到五十米,外面有一百二十米寬的護城河,裏面還有內城。即使出動百萬大軍,也難困死它,攻破它。我實在不理解,華龍的腦子是怎麼長的,要造出這麼堅硬一個烏龜殼。只能猜想華氏王族太弱小了,缺乏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