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去天外 >第五十章 炸飛你們
    人家都打到門口了,不戰不行。可戰呢,恐怕又要丟臉。

    何朗沉吟了數息,看着桌上隔了一人間距的胡禮,問道:“胡侍郎,你覺得呢?”

    禮部尚書雖然比侍郎高了一級,對方卻由天啓王直管,地位並不比他低。何況舉辦過五次桃李宴,以往也曾出現了賦詩唱歌的場面,門兒倍清。

    胡禮毫不猶豫道:“甚好!”

    當聽到王端的提議之後,他迅速望向董淑敏,心中立刻踏實了。

    大小姐秒懂。

    笑眯眯地頭也不回,右手握拳,大拇指朝側後方一彈。指向了末席提溜着一雙筷子,鷹視狼顧還有啥好菜的白衣少年。

    意思就是,小舒準行。

    胡侍郎合計,董舒呆是呆點,卻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寫文章屬於基本功,不至於太差。其他少年視修行爲人生目標,詩詞歌賦只是副業,未必行。

    時間倉促,即使董舒的表現平淡無奇,也沒有關係。欽天監的文官每日閒得蛋痛,常常搗鼓些風花雪月。讓他們急就章出一篇賦並不難,難在寫出可以流傳的佳作。

    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霞光收斂,一小時之後就會天黑。派兩個人擋在前面耗掉時間,周人就沒機會上場了,腹稿要胎死腹中。雖說這麼弄挺不厚道,場面不好看,那也顧不得了。

    歷來弱國無外交。

    華國與周國的交往,什麼時候佔過上風?這一次,好不容易冒出了董氏姐弟打了他們的臉,哪能讓他們反打回來?

    筆墨紙硯很快擺上方桌,小胖子馮端剛剛把清水倒入硯臺,就望見董舒放下筷子走過來,當即傻眼了。

    大哥,不帶這麼嚇人的。我這兒墨都還沒有開始研磨,您就整出了一篇大作?

    場中的諸人,除了董小姐得意地笑,全暈菜了。不會吧!算題可以撞對,難道作賦也憑運氣?

    不曾想,信天游繞過了方桌,低聲詢問:

    “馮程程,更衣室在哪裏?”

    更衣室?小胖子賊聰明,馬上明白。這貨灌下去那麼多酒,想找地方放水。

    欽天監官員啞然失笑,紛紛道,快去快回。

    信天游清爽完畢,洗乾淨雙手,走出偏僻處的小樓。爲他帶路並等候的馮程見狀,忙說道:

    “董哥,方向反了,宴會在那邊。”

    信天游笑笑,道:

    “你們自己玩吧,我就不摻合了。”

    對他而言,解決了董淑敏的“天靈根”疑惑,餘者皆無大事。什麼斗酒鬥題鬥文,不過是小朋友打架搶果果。即使天下大戰,在面對“太陽膨脹,行星毀滅”這樣的大事件面前,也不過是螻蟻之爭。

    他體內氣血澎湃,快壓制不住突破趨勢了,必須儘快趕到華文搞試驗的房子裏藏起來。

    聖胎真人駕臨白沙城,一定正悄悄搜索城隍廟打擂臺之人。被發現的後果將相當糟糕,相當嚴重。

    僅僅一個周無羊,他還真不怵。大不了祭出保命劍氣,宰了就是。但人家的背後,站的可是瀟水劍派,會牽扯出一系列麻煩。信天游還沒做好向道門開戰,向天下開戰的準備。

    馮程見他面頰微紅,以爲酒喝多了,道:

    “董哥,你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桃李園裏有地方。宴會沒散,你一個人早早離開,太引發注意了。園外除了官府的人,還有清風觀派出的開光仙師暗中守護。”

    身爲王黨的一員,只要被後黨盯上,就不是啥好事。

    信天游點點頭,覺得有點棘手了。

    清風觀派高手守護桃李宴,是因爲菜鳥學子沒啥戰鬥力。而華國的保護,只能在世俗層面做到極致。假如闖入一個厲害點的仙師,可以把滿園子人殺光。

    外面的街道被封鎖,空蕩蕩沒一個人。假如自己大搖大擺走出去,確實太醒目了,很容易被盯梢。開光境高手可不是那麼容易甩脫的,上次出藏寶閣後襬脫容聲,還請了蘇果兒幫忙演戲。擺脫章牧之與童三,是佔了先行之利。

    突破時,境界的驟然提升會引起環境劇烈變化,產生異象,最好悄悄進行。

    怎麼辦?

    體內氣血沸騰,必須讓它寧靜。

    在桃李園內找一間屋子打坐凝神,鬆弛身心?太不保險了,容易被驚擾。

    那麼只有一條路了,書寫。

    通過書寫,讓身心重新安寧。如同讓即將噴發的火山暫時休眠,待到夜闌人靜時再突破。

    “走,馮程程,周人不是要寫個啥玩意的嗎?”

    聽到這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小胖子暈得不行。再三看了看信天游的臉,以確認有沒有喝醉。

    哥,那不叫啥玩意,叫做賦。假如你能寫出比它更高級的東西,也行……

    二人朝鬱鬱蔥蔥的桃李林子走,囂張的聲音飄來,是一直扮黑臉的蘇郎中。

    “……諸君如此安靜,一直望向路口,難道等方纔尿遁的董公子?笨人笨方法,撞對了兩道算題而已,難道真有什麼本事?大家不作賦也行,作出長詩、韻文即可,哈哈哈……既然沒人吱聲,蘇某先拋磚引玉……“

    周國的禮部尚書王端沉聲喝道:

    “蘇郎中,客隨主便,你豈可疏狂?“

    華國尚書何朗勉強笑道:

    “無妨,我們再等等董舒……“

    董淑敏請纓道:

    “我去把小舒抓來……“

    說話之間,奼紫嫣紅的花林小徑拐出二人。當先的少年的白衣如雪,眉目如畫,彷彿謫仙出了白玉京。

    琴聲悠揚,白靈兒奏響了一曲《迎仙客》,恰應此景。

    待二人走到方桌前,蘇郎中假模假樣遞上毛筆,道:“某不敢喧賓奪主,還請董公子不吝賜教,一飽眼福,哈哈哈……“

    這是在將軍!

    文章講究渲染氛圍,營造意境,觸動心靈,可不是能一揮而就的。

    以情境論,短詩最好寫。

    比方說“牀前明月光“,就是一句大白話。如某夜輾轉反側,遊子披衣而起。見清輝而思故鄉,會覺得一字難易。如商賈酒足飯飽,正偎紅倚翠。你跟他講”明月光“,那就是個狗屁!

    到後來玩弄文字,成爲了一種炫技,比方說“迴文詩“。不可否認,裏面也出現了一些佳作,如蘇軾的《題金山寺》。論成就與影響,卻遠遠不及他自己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念奴嬌.赤壁懷古》,前後《赤壁賦》……

    文章首重思想,次重表達方式。思想空洞,炫技就變成了浮誇。

    抒情至賦而達到炫技頂峯,無比鋪張華麗。思想至八股文而達桎梏頂峯,只允許複述經典,不允許有自己想法。

    比賦更厲害的,是韻文,其實是詩、駢文、賦的綜合體。除了兼具三者特點外,還得和韻,長短一致。

    限制太嚴格了,連最喜歡炫技的人都不愛碰。

    蘇郎中一臉訕笑地遞筆,相當於請君入甕。畢竟,誰也沒辦法在短短五分鐘裏完成一篇佳作的腹稿。那豈不是比王勃還才思敏捷,堪稱妖孽!

    誰料信天游毫不客氣接過毛筆,一掌將對方推了個屁股墩。

    小樣,想玩文字是吧,分分鐘炸飛你們!

    蘇郎中摔坐於地,半天回不過神。

    直娘賊,雷公不打笑臉人,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廝神經病呀,老子還是上邦使者呢!

    少男少女“轟“地涌起了一陣小音浪,興奮地嘰嘰喳喳。他們也想揍一臉賤相的蘇郎中,可沒那個膽子。董舒替大夥出了一口腌臢氣,簡直不要太帥。

    在國宴之上動手,可是千年難遇之景,官員們全懵逼了。

    數秒後,王端搖頭嘆息。

    “唉,酒後失德呀……“

    何朗則笑道:

    “少年人意氣風發,無妨。何況桃李宴例無尊卑,不忌禮俗……“

    說話間,白衣少年握筆走到了方桌前。凝神靜默了數息才飽沾墨汁,在硯臺的邊沿理順了筆毛。

    因爲桌子低矮,他要書寫就勢必手肘懸空,沒有支力點,相當難受。

    胡侍郎見狀,正要喊人擡一張椅子,卻見對方動了。以左手托住右臂下垂的袖口避免拂到紙上,俯身一揮而就。

    動作自然而然,優美瀟灑,不帶一點菸火氣。

    小胖子馮程程摸不着頭腦,董哥的這握筆的姿勢怎麼不像抓筷子了?走近一看,頓時“噢“地一聲輕呼,兩眼發直。

    跌坐在地的蘇郎中見沒人理睬,悻悻爬起,不服氣地湊近一瞧。頓時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啊呀“一聲驚叫。

    只有旁邊的兩位侍女無動於衷,她們不識字。

    王端笑道:

    “看來,白沙城果然人傑地靈呀,董公子怕是寫出什麼鴻篇鉅製了。蘇郎中,你讀出來給大家瞧一瞧。“

    這句話一半是諷刺,一半是疑惑。

    才幾個字,能看出什麼好壞?作爲對立方,蘇郎中是鐵定要挑刺的,好也得說不好,怎麼變成那副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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