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去天外 >第十章 天機
    我勒個去,這貨的腦瓜不走尋常路,意識形態與俗世社會完全不搭界。

    信天游搖搖頭,道:

    “雷子,站着說話不腰疼,雲中子是怎麼教你的?我看你是條件太好了,閒得蛋痛。假如各個像你,都不用開荒種地建屋了,萬一傷了螻蟻呢?算過沒有,放這些蟲子飛出去,得死多少人?有時候殺生就是救命,殺着玩纔是殘忍……知道不?”

    雷震子思索了一陣子,臉色又開朗了起來,道:

    “對呀,俺是在救人……嘿,受你‘萬物皆變’的道理啓發,這是俺最完美的一次施法……瞧,本來只是一張火符,俺把威力攤薄。偏不讓它起火,光冒煙,蓋住廢園薰暈蟲子。火性繼續醞釀,把青草藤蔓烤乾了才轟地燒起來,統統淨化掉。不用擔心以後,毒物的屍體腐臭爆發瘟疫。

    “可是,這塊地太邪了。不像俺知道的那些凶煞之地,搞不懂。毒物好像殺不盡一樣,以後只要有活物進去,早晚變成奇形怪狀……“

    信天游趕快打斷話頭,道:

    “得得得……你回村後,千萬別提我,別提凶地,就像從來沒有到過白沙城。記住,五年左右,必須來找我。“

    雷震子道:

    “行,天哥。俺一不小心聽到村裏老頭悄悄講,天機紊亂,二十年之內會有蒼生大劫……你也得小心,別太招搖,想辦法熬過天劫。俺走了……“

    “雷子,你村裏的老頭,還真有點水平……等等,你就這樣走?身上沒一個銅板,我拿點盤纏吧。“

    “不用,俺可以在路上幫人做法事,驅邪,實在不行就化緣唄。平白接受饋贈,便多了一份因果,終究是要還的。天人在橫渡星河之前,也需要在人世間走一遭,以了斷塵緣。所以,修煉之人的羈絆越少越好。“

    “你小子還真是迂腐,我有一個好主意。今晚,你坐萬花樓前的馬路牙子上,聽最後一次歌。“

    “天哥,化緣得隨自己心,善者意。你派人送錢,還是變成了饋贈。“

    “切,我就這麼沒水平?保證不安排,但是,你最好黃昏之後去。就憑你這副青不青黑不黑灰不灰的臉膛,不缺手不缺腳的身板。天光太亮的話,化緣效果肯定不好。“

    “……“

    樂遊坊之戰後,萬花樓昨晚歇業,花魁白靈兒宣佈退出花林。

    但今夜開張,客官爆滿。蠻多富貴人進不去,怏怏地迴轉,預備第二天來早點。

    夜幕降臨,燈籠掛起。

    一位身材高大的少年端着一個空碗趕到,已經沒啥“聽歌“的好位置了。沒辦法,只得在對面的馬路牙子靠邊坐。

    沒過一會兒,過來一條滿臉橫肉的壯漢把他朝更遠處趕,換一個手腳齊全的中年瘦子擺造型。

    只見那瘦子把兩條腿後翹貼住大腿,讓壯漢用繩索綁緊,套上肥大的褲子,秒變成了一個“沒腿人“。有氣無力地趴着,面前擺一個破臉盆。

    簡直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少年看傻了,自覺地再往旁邊挪七尺距離,到了一棵桃樹下。

    暮春三月,桃花凋謝。

    桃子卻還沒有長大,青澀細小。

    悠揚的絲竹笙歌從萬花樓裏飄出,“聽歌者“卻沒有幾個仔細欣賞。見到有人走過來,便伸出碗兒瓷杯,哀嚎道:

    ”打發點咯……“

    唯獨最偏僻桃樹下的少年盤膝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左腿向外右腿向內,左手大指捏定中指,右臂擡至胸前捏了個訣,拇指與食指、中指呈拈花狀翹起。

    拈花模樣頗似佛宗,盤坐架勢分明又是道家的,“手腳和合扣連環,四門緊閉守正中”。

    他含眼光,凝耳韻,舌頂上顎,調鼻息。眼睛似閉非閉,耳朵似聽非聽,一動不動,渾如青石上長出一尊雕像。

    晚上十一點前,也就是子時將至,一羣羣達官貴人涌出。儘管白沙城不宵禁,萬花樓卻從不延時,留客。

    子時雞初鳴。

    這條街是除白沙大道外的最繁華之地,當然不會有人養雞鴨。街外卻有雞啼傳來,漸漸匯合成一片。

    嘹亮亢奮,振聾發聵。

    子時雞鳴只得一聲,十數息後便停止了。

    客人走光,萬花樓緩緩關閉大門。

    “聽歌者“七手八腳收拾喫飯的傢伙,喜氣洋洋討論收入。今天的客流量比往日多一倍,他們的進項也增加了五六七八成。

    分屬各個幫派的團頭走入,進行收繳。

    一臉橫肉的壯漢正在解捆綁在瘦子腿上的繩索,突然傻了。

    只見桃樹下盤坐少年的天靈蓋上,一道白氣直衝天空,凝而不散。

    俺地個孃親,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大仙師!

    其實,他搞不清是怎麼回事,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兩句耳朵聽濫的詞。呆了一呆後,從臉盆裏拈出一塊最大的碎銀子,躡手躡腳送入少年身前的碗內,返身提起瘦子就跑。

    幫派的團頭走過來,正要呵斥。見狀屏住呼吸,高擡腿,輕落地,滑稽的往回退。

    一分鐘之內,整條街清潔光溜。

    少年一聲長嘯,半城俱震。隨即聳身而起,仰面嗅着頭頂的青桃,露出歡喜之色,朗吟道:

    “弦管裂太清,天女步虛聲。玉樓千年夢,碧桃金雞鳴。“

    動靜鬧得太大,巡城司的兵丁急匆匆朝這邊趕。

    白光一道,破空而去,餘音嫋嫋。

    “信天游,三年後見。“

    大青石前的那個碗,消失了。

    白靈兒閨房的窗口,站立的信天游微微一笑,揮手道別。他確實沒有作任何安排,連暗示都沒有。卻一直看着,看雷震子能不能突破。

    女子只披了一件輕紗,捱到窗口前,輕輕道:

    “春天潮氣重,子時露凝。你要是騎馬,路上會很滑的,稍微走快點就容易跌倒……“

    簡簡單單一句閒語,她竟然說得身軀顫抖。

    少年道:

    “沒事,那憨貨養了一個月膘,本來就走不快。“

    白靈兒噎住了,數息後淚珠兒在眼眶打轉,氣惱道:

    “信天游,你什麼意思?在我這兒呆了整整一個時辰,結果用一小時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情報,半個小時發呆,半小時看你的乞丐朋友,都沒正眼看過我一眼。還讓我下樓唱了一首《霓裳羽衣》,彈了一曲《步虛辭》。“

    信天游呆住了,道:

    “啊,那個朋友不是乞丐。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可以一言滅國……“

    “我纔不管他,只問你是什麼意思?“

    少年突然笑了,道:

    “師父真厲害。”

    少女莫名其妙,恨恨地用拳頭捶,罵道:

    “你有師父,肯定沒師孃。”

    “真沒師孃……師父說,女孩子跟你不熟的時候,像個小白兔。跟你熟了以後,就是一隻大老虎……”

    白靈兒一把抓起梳妝檯上的銅鏡,又放下。從妝盒裏拿起一串瓔珞使勁砸過去,啐道:

    “滾!”

    『如果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