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大開,正對院子。窗下是一張簡陋梳妝檯,立着一面小銅鏡。擱着一個錦緞面子繡半截的,鴨子鳧水荷包
信天游看了又看,不是很確定,感覺可能是“鴛鴦戲水“,出自玉大小姐的手筆。她是西域人,乍到南方,分不清水鳥很正常。
左上角攏起十幾顆玲瓏剔透的小石子,白如雪,紅似火,斑斕似霞光萬道,給幽暗的房間增添了一抹亮色。
信天游猜測,這些漂亮的小石頭只怕是玉玲瓏收集。紫府內,靈晶琉璃化的鵝卵石簡直不要太多,下次給她帶一點。
被剜魂種魂之後,小妮子的本體潛意識並未消失。在姐姐出嫁的那日打傷了兩個匪徒,就是明證。
右手邊大牀上,簡陋的藍花蚊帳低垂。一隻衣袖捲起的腫脹小臂露在外面,手肘和手腕均被布條扎牢。皮膚緊繃發亮,彷彿觸碰一下就會綻開。
玉娘子憔悴坐牀邊,將女兒的手臂擱放在大腿上扶穩。
一位中年婦女正用瓷片在玉瓊花的手掌心刮,底下用盤子承接。另外一名婦女則彎腰站立牀邊,使勁把病人的小臂從上往下捋。
地面雜亂無章,擺放一盆清水一盆血水。一個托盤堆滿細碎草葉與藥材碾磨成的漿糊狀混合物,旁邊擱一把鋒利剪刀,幾條幹淨布帶。
兩位老者沒有講錯,在無法醫治情況下,砍下被毒蛇咬傷的部位,確實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玉玲瓏呆呆站立,惶急無措。見到信天游進來,欣喜道
“姐夫一定有辦法”
在小妮子眼裏,姐夫是無所不能的。
玉瓊花原本纖纖的手掌腫得像一個大饅頭,掌沿兩個隱約黑點中,甜腥的血水在擠壓之下正一滴一滴滲透出來。
兩個婦人侷促地出聲招呼,信天游擺手止住,走過去附身查看。果然見到小臂皮膚內,一條淡淡的黑線延伸入肘。
聽大夫的口氣,蛇毒即將漫延過肩膀。一旦侵入心臟,隨同血液泵往全身,確實大羅金仙也難救。
雲山潮溼,歷來不缺蛇蠍。對化解蛇毒,少年略知一二。
被咬之後,要迅速紮緊流向心臟的血管,清洗傷口,最後才輪到服藥。
島上的救護中規中矩,關鍵幾步都做了。只是不懂,最好以灼燒破壞蛇毒的活性,也不敢吮吸。
其實,只要沒有口腔潰瘍,吸毒是不打緊的。另外,緊扎血管固然重要,一刻鐘後得鬆開一兩分鐘,否則缺血的部位會壞死。
在化解蛇毒方面,藥材遠不及血清,可信天游沒有。況且第一次聽說鐵線蛇,到底是神經毒素,還是血液毒素他又不是臨牀蛇醫,猜測不出。
只能用“進化一號”了。
儘管是高射炮打蚊子,可當初也曾考慮過,如果合作愉快,可以提升玉瓊花。畢竟,她是華國陣營內的最強修士。
信天游挺直身子,對兩位婦人說道
“你們先出去吧。”
二人如釋重負,飛快離開。
“大娘,您也到外邊去玲瓏,把剪刀拿出去洗乾淨,用開水燙燙。再拿兩個碗,一壺清水過來。”
“娘,你就出去吧。有我招呼呢,姐夫肯定有辦法。”
小妮子對從天空飛下的姐夫,崇拜得一塌糊塗。信天游說什麼就是什麼,她馬上照辦,絕不含糊。
幾名婦人快手快腳燙好剪刀和空碗,玉玲瓏再進去時,驚呼道“姐夫,你在幹什麼”
“不妨事的,把水給我漱口。”
數息後,噗
傳出一口水噴在了地面的聲音。
堂屋裏的人豎起了耳朵傾聽,亂七八糟遐想。
咦,貌似吸毒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簡直拿性命開玩笑
嗯,信少俠是神人,想必無妨。雖然事急從權,但男女授受不親。玉小姐因禍得福,坐實了神妃身份
屋內,信天游往玉瓊花嘴裏滴入一滴“進化一號”,解開了綁在手腕手肘的布條,吮吸“噗”了七八口後,疑惑地問
“血壓好低,怎麼會流那麼多血”
玉玲瓏怯怯道
“被蛇咬了之後,姐姐自己割手腕,一路放了好多血。”
哦,信天游明白了。剛開始解開布條時,還以爲是醫生割的。
修士一般算半個大夫,玉瓊花本能地進行緊急處理,也對。不過治標不治本,關鍵還得看後續。
服了“進化一號”後,毒素肯定能夠祛除。可她失血過多,依舊存在巨大的風險。
堂屋裏,衆人懸着的小心臟稍稍落回了一點,突然聽到廂房內傳出了顫抖驚叫。
“姐姐夫,你要幹什麼”
“不要緊”
“不行,姐夫,快點停下。你不能這麼做,姐姐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哎呀,怎麼這麼囉嗦你姐姐又沒醒,怕什麼。”
兩個人似乎拉扯僵持了數息,細細的聲音又傳出。
“噢”
玉玲瓏咬緊牙關,發出了一聲痛楚呻吟。
堂屋裏鴉雀無聲,一個個搖身變成了兔子精。耳朵聳得筆直,面孔漲紅。
玉娘子“哎呦”一聲捂住了臉,叫道
“玲瓏,死妮子,快出來”
玉玲瓏似乎沒有聽到母親的呼喚,怯怯道
“姐夫,血流出來了呢。”
玉娘子腳步踉蹌撲向廂房,卻被匪徒甲一掌搡開。憨貨只命於神一般的少俠,纔不管對方是有着丈母孃背景的厲害角色。
幾個婦人連忙上前拽臂摟腰,心道你不想活了,我們可還想活呀。
玉娘子被強拉回去,臉皮沒地方擱,拐進竈屋一頭扎進柴堆嚎啕。幾名婦女面面相覷,也跟進去好言安慰,講起了娥皇女英共侍舜帝的故事。
大夫之一是個極爲方正的老者,心中暗罵“畜生”。才往前邁一步,就被明晃晃的鋼刀逼退。
其他漢子則面紅耳赤,尷尬異常。
嗞啦
廂房內又傳出裂帛之聲。
大夫之二卻是極爲淳樸的一個老者,喃喃自語
“刮骨療傷不對呀。想那毒箭毒刺入骨,才需要褪衣剔除腐肉”
衆人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切,呆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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