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還瞥了蓮臺上的如來一眼，卻見如來依然無嗔無怒、無慾無爲，彷彿觀音說的不是他似的。
觀音一言不發，似乎是不想家醜外揚。
這時，地藏卻嘆了口氣，道：“事已至此，我們又何必爲世尊諱言呢？虞巖，你知道這世界的真相，我們是怎麼知道的嗎？”
虞巖不解：“剛纔如來不是說了嗎？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某次輪迴後沒有被洗去記憶，然後發現了世界的真相。”
地藏搖頭：“這是世尊的經歷，不是我們的。”
“如來知道不就……”虞巖剛開口，便反應過來，“等等，你們知道的信息，不是來自如來？是你們自己發現的？”
地藏看向如來，眼中說不出的複雜，有迷惘，有痛苦，還有些抗拒：“怎麼說呢，關於世界的真相，我們確實是從世尊那裏得知，但得知的方式並不是世尊主動告訴我們，而是以一種事先誰都沒想到的方式。那天……”
“住口！”文殊厲聲打斷。
地藏沒有停止，而是繼續說道：“那天，應該是這次輪迴的第一天，我剛從無知無覺中醒來，就接到世尊的傳召……”
“住口！”文殊再次試圖打斷。
這次，地藏沒有再說，但如來卻發言了：“讓他說。就像他剛纔說的那樣，事已至此，你們又何必爲我諱言呢？既然決定開誠佈公，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這麼多，又何必在這些小事上進行隱瞞？”
“世尊……”
文殊仍舊試圖阻止，只是語中少了幾分嚴厲，卻多了一絲哀求。
如來擺了擺手，示意繼續。
地藏這才說道：“那天，世尊說玄奘取經的計劃出現了波折，讓諸佛、菩薩、羅漢齊聚靈山，共同商討對策。然而，等我們聚到一塊後，才發現……”
說到這裏，他話語有些顫抖，但還是堅持說下去：“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世尊布了個大陣，把我們全部困在陣中，然後煉成化身。”
虞巖：“……”
這如來，夠狠啊！
不過，既然如來敢動手，而且是挑在輪迴第一天，那肯定早有準備，說句處心積慮也不爲過，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來怎麼還會失敗呢？
對此，地藏臉色複雜道：“怎麼說呢，要說失敗，其實世尊並沒有失敗……”
聽到這裏，虞巖忽覺口乾舌燥：“沒有失敗？沒有失敗是什麼意思？如果沒有失敗，那你們現在豈不是……豈不是……”
“你猜的沒錯，”地藏居然點頭，“我們其實都是如來的化身，我是如來，觀音是如來，文殊也是如來，整個靈山上上下下全都是如來。”
“……”
看着眼前這一個個“如來”，虞巖只覺得毛骨悚然，甚至懷疑自己此刻站的地方不是靈山，而是某個邪神巢穴。
觀音說的沒錯，如來瘋了！
不對，按照地藏的說法，觀音也是如來的化身，換算一些，等於是如來說自己瘋了……這如來還是瘋了！
還是不對，地藏也是如來的化身，如果如來瘋了，那地藏豈不是也瘋的？如果地藏瘋了，那他說的話可信嗎？
一時間，虞巖感覺得自己也要瘋了。
好在，地藏接着又說道：“不過，世尊也沒有完全成功。也不知是因爲真的心懷慈悲還是怎麼回事，就在即將成功的瞬間，他忽然高呼‘慈悲’，停止了對我們的煉化，讓我們順勢脫困，重新拿回了身體掌控權。
只是這時候，世尊已經在我們的身體裏打上了他的烙印，哪怕我們重新拿回身體掌控權，也忍不住跟着齊呼慈悲。就這樣，我們既是自己，也成了如來。而在成爲如來的化身後，世界的真相便被我們所知。”
聞言，文殊忍不住替如來辯解：“我們能重新拿回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當然是因爲世尊慈悲。事實上，世尊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真的要把你們煉成化身，否則他早就把你們的意識磨滅了，哪裏會選擇封禁，讓你們有翻身的機會？如果不是世尊慈悲，你們根本沒有站在這裏的機會！”
然而他的辯解並沒有讓地藏釋懷：“雖然世尊停止了對我們煉化，但這並不能改變他想要煉化我們，以及我們已經被煉化的事實！
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的只是心性，是執刀者的自我修持，而不是真的可以將既往一筆勾銷。
對持刀者來說，只要放下屠刀，心靈就可以得到大自在；但對受害者來說，無論你刀放沒放下，心靈自不自在，都改變不了你曾經持刀的事實。
因爲，這就是因果！”
見地藏仍舊冥頑不靈，文殊怒道：“因果，因果，你們只知道因果，卻不知世尊揹負着怎樣的壓力！
你們只記得世尊把你們煉製成了化身，卻不知道他本來只是想做個實驗，就像之前有一次輪迴，將所有長腿有眼睛的生物滅絕一樣，想試一試如果將所有生命都煉化，世界會發生什麼變化。
按照世尊當時的想法，如果他失敗了，那一切都會回到起點，我們自然會重新變回自己；如果他成功了，那他就讓你們重新復甦，反正你們的意識只是被封禁，沒有被磨滅，實在不行還可以轉世重修，有世尊接引很快就能重回靈山。
只是世尊千算萬算，沒算到就在他計劃進入關鍵階段時，一個域外天魔忽然出現了。這個域外天魔，是如此的神奇，單是他的存在，就可以讓原本循環往復、不斷輪迴的世界散落開來，逐漸變成一條不再相交的線。
這對世界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意味着未來有了新的可能，整個世界都活了起來；但對我們來說，卻意味着已經發生的不會再重置，我們現在的狀態將一直保持下去。
你們怨恨世尊，卻不知道世尊也不想這樣，他只是想拯救這個世界，一切都只是意外。如果非要說因果，這不止是你們與世尊的因果，更是你們與世界，以及虞巖這個域外天魔的因果！”
虞巖：“……”
這什麼情況，自己什麼都沒幹，連劇透都沒劇透，只是來到這裏，就跟這幫子佛、菩薩、羅漢，甚至整個世界的生命結下了因果？
這是碰瓷吧？接下來不會是要他將功補過，負責將整個世界捋直，沒捋直就不能離開吧？
人家觀音好歹又是名又是美女的，連自己化身都捨得送過來，這如來和文殊是想靠碰瓷就讓他自帶乾糧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