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咀嚼和夾菜發出聲音，那就是偶爾忍不住，發自肺腑地感嘆菜餚美味可口。
曹瑞言對美食向來沒有太多的偏好，但這一刻被喬智的廚藝征服了。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這些菜的口味讓自己感覺特別熟悉。
慕映秋是贛州人。她所烹飪的菜餚，或多或少受到贛菜風味的影響。因此曹家人平時也喫慣了贛菜的口味。
贛菜的主要風味特色是：原汁原味，油厚不膩，口味濃厚，鹹鮮兼辣。
而喬智準備的這頓飯是專業版的贛菜，喫起來自然是滿足喜好，酣暢淋漓。
曹瑞言終於意識到爲何陶茹雪對喬智死心塌地，想必與喬智用美食抓住了她的胃有關。
不知不覺吃了兩碗米飯。
曹瑞言長期在國外生活，其實很少喫米飯，但今天喫起來竟然很是香甜。
至於慕映秋也沉浸在美食帶來的愉悅之中。
桌上所有的菜都被喫光，盤子空空如也，至於電飯煲裏的米飯只剩下了零星幾粒。
慕映秋終於放下筷子，苦笑道：“有種錯覺，好像幾十年沒喫得這麼飽了。”
曹瑞言掃了一眼喬智，“你的廚藝不錯，能讓我滿意，你足以驕傲自豪了。”
“大老凱”夸人的方式，也這麼別具一格！
明明被自己烹飪的美食征服了，故意表現出“我吃了你的飯菜，那是我給你面子”的架勢。
當然，喬智也知道像曹瑞言這樣很少說軟話的人，口中能蹦出幾句讚美之言，是何等不容易。
曹瑞言依然還在鑽牛角尖！
誇你廚藝不錯，不代表我已經接受你了。
喬智烹飪的菜餚，確實符合自己的審美，彷彿打開了自己的某個竅門，突然對美食充滿了興趣。
曹瑞言發現了自己微妙的變化，試圖竭力地剋制，一個男人如果貪喫的話，說明他墮落了。男人要控制自己的慾望，其中食慾是最基本的慾望，也是最容易控制的慾望。
但，面對喬智那巧奪天工的廚藝，最簡單的慾望卻變成了擊潰意志的洪水猛獸。
喬智微笑道：“外婆，你這幾天都可以來我們家喫晚餐，今天我給你準備的是贛州菜，明天給你準備湘南菜，後天給你準備湘北菜，保證你每天品嚐來自各地的美食，保證不重樣。”
慕映秋見喬智稱呼自己“外婆”，內心說不出的高興。
喬智這孩子，第一眼並不是特別俊朗，但長了一副很耐看的模樣，越看越順眼。
“好，如果我有時間，一定過來喫飯！”慕映秋爽快地答應了。
“等下將酒店地址給我吧，中午我在食堂那邊上班，順便做好飯菜，讓人送到你的住處。”喬智補充道。
“中午那餐就不用麻煩了吧。”慕映秋連聲拒絕道，“你還是好好上班吧，我沒那麼多講究，何況酒店的伙食應該也不差。”
陶茹雪笑着說道：“你還是告訴喬智吧，他這人一旦決定的事情，如果不去執行的話，會覺得彆扭。”
喬智頷首道：“還是茹雪懂我。”
“瑞言，你把酒店的地址給他吧，酒店的廚師做出來的飯菜肯定沒他做的好。”慕映秋也就不再推辭。
曹瑞言將酒店地址報給了喬智，喬智將地址記錄下來。
曹瑞言一直觀察喬智，這小子的心眼，自己哪能看不出來，他在用一種比較高級的方式，讓自己母親開心，進而贏得她的信任。喬智這麼做，是處於對客人的尊重，也有對長輩的孝順，但難不保還別有用心。
喫完飯之後，喬智收拾餐桌、擦桌、洗碗，整理廚房。
慕映秋暗自感慨，像喬智這樣的男孩實在太少了。
外孫女的運氣不錯，找到了喬智，是她的福氣。
吃了一些水果，慕映秋起身告辭，“我在瓊金還會住幾天，以後還得常來打擾，今晚就不久留了。”
柯清體諒道：“今天你剛落地，肯定很累，回去好好睡一覺，倒一下時差，這幾天有空就過來玩，我帶你在瓊金城裏轉一轉。”
“行啊，我也想見見現在的瓊金究竟發展成什麼樣了。”慕映秋笑着說道。
陶茹雪、喬智將兩人一直送到停車場，曹瑞言安排的車輛早已等候，鑽入後排，按下車窗，慕映秋朝着兩人揮手作別，直到後視鏡中兩人消失，慕映秋才關上了車窗。
“今天這頓飯，你注意到一個細節沒？”慕映秋突然問道。
“什麼細節？”曹瑞言錯愕。
“雖然都是家常菜，但都是你姐生前最愛喫的菜……這麼多年了，除了我之外，還會睡記在心中？而且喬智是如何知道的？”慕映秋唏噓問道。
此刻情緒有點失控，幾欲落淚。
腦海中出現當初女兒跟自己撒嬌的樣子，每次回到家，都會跟自己說，“媽，我喜歡喫你做的清水魚丸了。”
喬智很狡猾，用食物承載回憶，試圖以美食來治癒自己內心深處的傷痛。
“你的意思是，喬智諮詢了陶南芳，是陶南芳告訴喬智，我姐生前最愛喫哪些菜？”曹瑞言五味雜陳。
陶南芳和姐姐是關係極好的朋友，因此她對姐姐愛喫什麼，肯定是知道的。
關鍵是，姐姐去世已經二十多年，陶南芳依然還記得這些，說明陶南芳內心深處放不下姐姐。
曹瑞言有些動搖。
復仇的計劃還要繼續執行嗎？
“尤其那道清水魚丸，你姐當年最喜歡喫我親手做的這道菜。而且，我從那魚丸的味道中品嚐到了我的獨門祕訣，我會在魚丸里加入細碎的筍丁……”慕映秋感慨萬千，眼睛微紅。
曹瑞言在這方面沒那麼細膩，“難怪我喫的時候，覺得特別熟悉呢！只能說喬小子還是挺用心的，至於陶南芳，莫非她想要用這種方式，來解決當年的仇怨，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一頓飯就想抹掉積攢了二十多年的仇怨，未免太想當然了吧。
慕映秋輕輕搖頭，“兒子啊，人死怨銷！這麼多年過去了，其實我跟你爸早就已經放下，否則也不會在瑞士過那麼多年。如今得知茹雪是你姐的親生女兒，曹家多了一條血脈傳承，而且陶南芳將她培養得很優秀，我的怨恨已經消退了。明天我會去見見陶南芳，跟她好好聊聊，也算將此事徹底畫上一個句號。”
曹瑞言驚訝道：“媽，姐的仇，你不打算報了嗎？”
慕映秋道：“我們設身處地爲茹雪考慮，她跟我們是有血緣關係，但只是剛剛相認沒幾天，爲什麼對我們如此友善、客氣？還不是想化解我們心中的怨恨。”
曹瑞言固執道：“那是陶南芳的計謀，她故意對茹雪這麼好，便是爲了有這麼一天，我們上門復仇，她就有了一個很好的擋箭牌。”
慕映秋搖頭，“即使她倆之間沒有養育之恩，但她們也有血緣關係。”
曹瑞言沉默，嘆氣道：“這件事搞得太混亂，我腦袋都快要炸了。”
慕映秋壓低聲音道：“這麼多年，你被父親逼着在外面闖蕩，是挺不容易。玉不琢不成器，若不是當年跟你斷絕父子關係，你也不會迅速成長，依靠自己的能力，擁有現在的事業。但，你千萬不要被仇恨迷惑了眼睛，忘記自己的底線！”
曹瑞言徐徐吐氣，“媽，我還得再考慮考慮。”
慕映秋知道兒子的性格，他的性格特別固執，繼續勸說，“真要怪，也應該責怪陶南芳的父親，如果不是他當年誘惑了你姐，也不會發生那樣的慘劇。另外，你姐何嘗沒有責任？”
曹瑞言冷聲道：“陶老狗死了多年，父債女償，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慕映秋道：“我明天會跟陶南芳見一面。如果她有悔過的誠意，我希望你看在茹雪的面子上忘掉仇恨。”
曹瑞言不悅道：“媽，你實在太寬容了。”
慕映秋很認真道：“涉及到家人，纔會退讓！”
曹瑞言突然自嘲道，“感覺咱倆都被喬智準備的那桌飯菜收買了。”
慕映秋道：“你對喬智不放心？”
曹瑞言苦笑：“你總在維護他，我即使對他有看法，也只能藏在心中了。”
慕映秋眼神流露深邃之色，“喬智是茹雪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也是我們的家人。對他寬容一點，他對茹雪纔會更好。”
喬智今天的表現，讓曹瑞言感覺奇怪。
上次跟自己見面時，各種懟自己。
此次在慕映秋的面前，低調謙遜，彬彬有禮，穩健得一匹。
哪裏還有當初懟人王者的風采？
要自己處於慕映秋的位置，也會喜歡喬智這樣的外孫女婿。
怎麼感覺喬智這狗東西，有點人格分裂啊！
曹瑞言頷首，“唉，我儘量吧!”
想起自己之前讓秦右丞主動接近陶茹雪的餿主意，現在有抽自己耳光的衝動。
當時自己也是豬油蒙了心。
喬智與秦右丞相比，雖然學歷上欠缺了一點，好像沒其他地方可指摘的。
何況喬智和陶茹雪夫妻倆的感情挺好。
晚點找機會，要警告秦右丞，以後要和陶茹雪保持距離。
如果秦右丞知道曹瑞言突然變化的想法，估計要氣暈廁所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