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居,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正在亭閣上伏案作畫;白衣素袍,眉眼如畫,一顆光頭閃閃發亮,執筆的手一挑、一勾,整個動作行雲流水,頗有隱士仙人之姿。
再細看,竟畫的是風雲圖,這可是先朝莫仲也莫大儒的成名之作啊,不過小小少年郎而已,竟能得其畫中精髓,模仿得入木三分,日後必是人中龍鳳啊。
“少爺”
少年被一青衣女子打斷,也不惱,停下手中的筆,擡頭看向女子。
“什麼事?”
“柳家二少爺託人帶了一口信來,說是讓少爺下月初三去參加府上的茶會,還附上了邀請函”
向君蘭將邀請函遞給榮青,榮青打開粗略看了一眼,對着向君蘭道。
“好像也叫了幾個芳園的姑娘來,君蘭,這下,你不無聊了”
向君蘭有些意外,好笑道。
“少爺,奴婢剛進芳園不過兩天就到您這兒來了,連課都沒聽過一次,您不會以爲我在那有什麼姐妹吧”
“連個熟悉的人也沒有嗎?”
向君蘭低眉想了下。
“倒是有一個,原本是奴婢在芳園的舍友,說來,少爺您應該也見過呢”
“哦?”
“少爺那日去芳園的時候可曾遇到兩個女子?”
榮青記憶有些模糊,埋頭細想了一下,不確定的說道。
“那日我有向兩個姑娘問路,好像一位身穿綠衣,一位着粉衣,不過穿粉衣的那個倒是有點伶牙俐齒”
向君蘭掩嘴一笑。
“就是她倆,有趣的是,伶牙俐齒的那個是那個綠衣的跟房”
“這我知道,那綠衣服的倒是挺有禮數的”
榮青拿起筆又描了一筆,想起什麼,又問到。
“她叫什麼名字?”
“荀悠,青匾”
向君蘭擡眼觀察了下榮青的神色,面無波瀾。
…
“啊,我不想去上課啊!!”
荀悠躺在牀上,用被子矇住頭,她們已經連着上了七天的女德了,天天不是走路就是行禮,然後就是聽嬤嬤唸經,人都快被洗腦了,她沒想到這個世界的女子地位這麼低下,規矩那麼多,動不動就被罰,嚇得她屁都不敢放一個,就怕把她批鬥了。
“荀悠,快起來,今天是刺繡呢,得早點去”
王秀娟走進來催促着她。
“誒,刺繡有什麼好學的嘛,想當年我……”
荀悠說到忘我,後面兩字才反應過來,立馬頓住,可不能再露餡了。
“想當年什麼?”
“想當年…我的刺繡應該…也不賴吧…?嗯?”
王秀娟微微一笑。
“確實不賴,你的針線活在咱村裏可是獨一份兒呢”
荀悠心一顫,難道繡的特別難看?
“你的婆婆當年可是王府的大嬤嬤,專管穿衣用度,針線活那可是出了名的好,你自幼有你婆婆教導,這活還能差了去?”
荀悠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這肯定不會露餡,想當年她爲了她的畢業設計,還特意去學了三個月的雙面繡,憑這點手藝,想來在這古代還是混的開的。
“走吧”
蘭芳臺
蘭芳臺是由三座小樓圍成的一個大院子,正對着院門口的叫明樓,是這座院裏最大最高的,共有三層,一樓練舞,二樓學化妝,三樓調香;進院左邊是月樓,兩層,是繡坊,樓下襬了三十一臺繡架,樓上存放着各種布料和針線,用時就去上面去;剩下右邊的小樓就是影樓了,就一個大廳,裏面整齊有序的擺着數十個案桌,上面刀具、碗碟、調料齊全,這就是姑娘們專門學廚藝的地兒。
執事嬤嬤領着姑娘們進了月樓,讓衆人自己靠着繡架依次坐下,又叫丫鬟們拿來了針線。
“姑娘們好,容我自我介紹下,我姓賈,姑娘們喚我賈嬤嬤就好,日後由我教姑娘們刺繡,嬤嬤不才,曾在宮中尚衣局當過差,所以姑娘們放心,我定會不吝賜教”
“嘶”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千禧圖》!看着衆人驚恐的表情,荀悠不明所以,悄悄詢問旁邊人。
“欸,你們怎麼都這麼驚訝啊,這副畫很出名嗎?”
旁邊人看傻子似的看着荀悠。
“你不知道《千禧圖》?!”
“嘿嘿,鄉下人,沒文化”
旁邊人鄙夷的看着她,正欲解釋,賈嬤嬤說話了。
“我想你們都知道,《千禧圖》,繪的是我們大慶千禧年繁華的盛況;萬國來賀,六族朝拜,國都熙城三天三夜不熄明,甚至金甲軍守城開路;此宏偉情景,只此一回啊…”
賈嬤嬤頓了頓,又說道。
“可惜那時你們都尚未出生,沒能參與這千禧年,所以,今日起,至往後三個月,咱們衆人便一起繡這副《千禧圖》,如若逾期未繡完,那便接着繡,繡完爲止”
“啊!”
衆人哀嚎聲起。
“賈嬤嬤,這《千禧圖》共三卷,又分七章,七章下有二十六部,二十六部下又有一百零二景,這麼大的繡圖…我們這些人怕是繡不完吧,而且有些人保不齊連針線都不會拿”
說話人正是贏麗,來芳園好幾天了,她早就對這地方不滿了,本以爲這芳園管教鬆弛,過來能輕快點,厚着臉皮求着要來,沒想到,卻進了火坑…
“就是啊,嬤嬤,我可是將門出身,天生不會挑針執筆,一朵花就能繡上三天,這還是《千禧圖》!怕不是要我繡十年吧”
“噗”
孟琅音叉着腰怒瞪着賈嬤嬤,引得衆人鬨堂大笑。
賈嬤嬤淡定的擡了擡手,安慰道。
“你們莫慌,我知道一來就叫你們繡這麼複雜的繡圖確實有點難爲你們,所以前七日,你們就用你們的學服練手”
衆人一聽,怪不得量身的嬤嬤遲遲不來呢,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你們的身長尺寸,自己量,學服的樣式,照這樣做”
說着丫鬟們又擡上來一個衣架,上面套着學服。
“學服都是橙色的,至於上面的圖案花紋,你們只許在袖子、腰帶、裙襬這三處繡,你們自己想法自己繡,繡成什麼樣都得自己穿着,我呢,每日會先教你們一個時辰的針法,剩下的,你們就自己做吧”
“啊…”
一片哀嚎聲起。
荀悠倒是不怕,這對她來說,不過小意思。
兩個時辰後…
“誒”
贏麗放下針線,神傷道。
“要是心妍在就好了,她的繡活又快又好,說不定還能幫我繡兩針”
孟琅音“噗嗤”一笑,“我也想心妍嫂子在,可惜啊,這剛開學第一日就犯上了風寒,現在還沒好”
“就是,也不知道心妍姐是不是運氣不好,還是和什麼衝上了”
康鸞文接茬道。
“照我說啊,宋大小姐也是當道,不然,現在受苦的也有她咯,如月你說是不是?”
“呵呵呵…”
一位紫衣女子說話,引得衆人咯咯笑,過了半晌,被叫名的如月仍舊不見接話,幾人好奇看過去,她竟呆愣的看着前面的人。
沒錯,前面的人正是荀悠,此時她沉迷在刺繡裏,已然忘我。
孟琅音走到祁如月身邊,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月姐姐,你在看什麼呢?”
祁如月微張着嘴,驚訝的對孟琅音說道。
“她…她竟然是陰陽繡!好生厲害!”
“陰陽繡?是什麼繡法?”
“你看,她兩面的紋樣不一樣,一面是牡丹,一面卻是海棠!”
衆人大驚!都聚攏過來,賈嬤嬤都震驚的擠過來。
“天啊……真的兩面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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