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比較偏，”江漓漓說，“地鐵到不了。”
“那你要坐公交嗎？”金瑜有些失望，“地鐵和公交反方向，我們只能分開走了。”
江漓漓擺擺手跟金瑜道別，爲了不引人注目，走到下一個路口去等葉嘉衍，一邊給他發消息。
葉嘉衍的司機把車開到國金大廈附近，張望了一圈，說：“葉總，沒看見太太。”
葉嘉衍恰巧收到江漓漓的消息，示意司機：“往前開。”
江漓漓站在前面七百多米處的馬路邊上，早上披散着的頭髮已經紮成高馬尾，五官更顯精緻動人。
司機正準備停車，卻有一輛車搶先他們一步停在江漓漓跟前。
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找江漓漓問路。
“都什麼年代了，”司機忍不住吐槽，“還用問路這招搭訕！”
江漓漓指了路，對方又說想加她微信，她終於反應過來這是搭訕，只好說：“我結婚了。”
“啊？”男子大喫一驚，“你這麼年輕就結婚了？！”
江漓漓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見葉嘉衍從車上下來——他眉梢微挑，神色竟然是愉悅的。
他走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肩膀，目光沉沉的看着對面的男子。
江漓漓聽見他說：
“對，她結婚了，跟我結的——你有意見？”
搭訕的男子上一秒還暗搓搓的想，這麼年輕又漂亮的女孩早婚，該不會是嫁給了一個有錢的糟老頭吧？
看見葉嘉衍，他知道了什麼叫郎才女貌，也意識到自己有多狹隘，半句話都不敢再多說，灰溜溜的上車走了。
葉嘉衍鬆開江漓漓，冷聲道：“上車。”
江漓漓摸了摸鼻尖，乖乖上車。
司機敏銳地察覺到，車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他覺得，他有義務幫他們葉總一把！
“太太，”司機像拉家常一樣隨意問道，“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麼樣，一切還順利嗎？”
江漓漓點點頭，根本掩飾不住自己的欣喜：“很順利，我還認識了一個很好玩的人！”
司機藉着內後視鏡瞧了瞧葉嘉衍，順着江漓漓的話問：“什麼好玩的人啊？”
“也是恆信的實習律師。”江漓漓說，“我第一次碰到這麼好玩的女孩子。”
“哦——”司機拖長尾音，“是個女孩子啊。”這下他們葉總可以放心了。
江漓漓“嗯！”了聲，接着就聽見葉嘉衍幽幽冷冷的聲音：
“不要把人想得太簡單。”
能進恆信實習，就不是簡單的角色。
江漓漓“懟”答如流：“你也不要把人想得太複雜。”
葉嘉衍眯了眯眼睛：“你最好聽我的。”
江漓漓偏了偏腦袋，不甘示弱：“我有自己的想法啊。”言下之意，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
葉嘉衍第一次被懟得明明白白、無言以對。
接下來的一路上，葉嘉衍處理工作，江漓漓玩手機，兩個人各顧各誰都沒理誰，到家後分別從兩邊下車，一前一後地進屋。
張姨察覺到兩個人狀態不對，遞給江漓漓一個詢問的眼神。
江漓漓聳聳肩，表示跟自己無關，又偷偷從背後指了指葉嘉衍，暗示是葉嘉衍的問題。
然而，就在她暗示的時候，葉嘉衍突然回過頭——
她嚇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忙不迭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葉嘉衍意識到什麼，盯着江漓漓，深邃的目光帶着一種讓人背脊發涼的探究。
“你、你沒事嗎？”江漓漓強行轉移葉嘉衍的注意力，“沒事的話，教我游泳吧？”
葉嘉衍不置一詞，邁步上樓。
江漓漓原地石化——
是答應還是拒絕，好歹說句話啊，耍酷是什麼意思？
就在江漓漓抓狂的時候，葉嘉衍的聲音傳過來：
“換好衣服等我。”
“……”
換衣服、等我……
江漓漓差點想歪了，忙忙對自己喊停，欣喜若狂地跑上樓去換衣服。
葉嘉衍爲了接江漓漓，沒有留在公司加班，手裏還有一堆工作，按理說他今天沒時間。
但他很清楚，江漓漓接下來會變得跟他一樣忙。
她不但要去律協接受培訓，還要完成律所交代的工作，接下來的一個月，她不可能有時間學游泳。
關鍵是，她其實只差一點就可以學會了，間隔太久再學，她勢必會生疏。
他不希望自己前功盡棄，乾脆徹底教會江漓漓。
他只負責教會她，至於後面她有沒有時間練習鞏固，那就不歸他管了。
葉嘉衍準備完畢下樓，江漓漓已經在熱身了。
葉嘉衍忘記他第一次見到江漓漓是什麼時候了。他們的爺爺是好朋友，他們彷彿生來就認識。
他對江漓漓的印象一直是乖巧、聽話，像鄰家的小妹妹。
直到這一刻，他猛然意識到，鄰家小姑娘已經長成一個女人——一個稱得上性感的小女人。
等等，他在想什麼？
葉嘉衍把自己變得不可理喻的原因都歸結到江漓漓身上，看了她一眼，命令道：“下去。”
她下去，他就看不見她了。
看不見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自然會消失。
江漓漓沒有察覺到異常，滑下泳池，照常先做了一些適應性訓練，末了指着背漂問葉嘉衍：“我今天還要用這個嗎？”
葉嘉衍把選擇權交到江漓漓手上：“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可以不用。”
江漓漓怎麼聽都覺得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我本來沒什麼信心。”她倔強地揚了揚下巴，繼續道，“但你這麼一說，我突然對自己信心滿滿！”
“是嗎？”葉嘉衍風輕雲淡地說，“那你應該感謝我。”
“……”
江漓漓被噎住了。
葉嘉衍這是什麼腦回路？她在反諷啊，他是聽不懂還是故意的？
不過，她最近總結出來一個經驗：感覺鬥不過葉嘉衍的時候，不要跟他鬥。
因爲是真的鬥不過。
江漓漓深吸一口氣，剛想把頭埋進水裏就被葉嘉衍拎起來了。
“你忘了上次的事情？”葉嘉衍指了指三米遠的地方，“先從那兒游回來。”
江漓漓想起上次的經歷，乖乖照着葉嘉衍說的做。
事實證明，還是葉嘉衍瞭解她的水平——
在水裏浮起來之後，她按照葉嘉衍說的開始游泳，可是擡頭吸氣的時候，沒有了游泳棒和背漂的浮力，她突然失去平衡，然後就嗆了水，方寸大亂。
好在葉嘉衍就在旁邊，她也忘了收腿站起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葉嘉衍。
葉嘉衍怔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拉了江漓漓一把。
江漓漓抱住葉嘉衍，站起來，有些侷促地看着他——說對自己有信心的人是她，翻車的人也是她。
這下葉嘉衍可以借題發揮了。
意外的是，葉嘉衍沒有諷刺挖苦她，而是給了她一個建議：
“逞強沒有意義。你可以先用游泳棒適應一下。”
江漓漓想了想，堅決搖頭：“我不可能每次下水之前都用游泳棒先適應一下，多練幾次就好了。”
接下來，她一次又一次地嘗試，一次又一次地嗆水，最後甚至不想去泳池邊吐水了，想幹脆把水嚥下去。
葉嘉衍看了一會兒，看不下去了，示意江漓漓起來，說：“你不是不會。”
江漓漓一臉問號：“那我是——？”
葉嘉衍一針見血地說：“你在害怕。”
江漓漓小扇子一樣濃密的長睫毛撲閃了兩下，臉上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顯然被說中了。
她其實已經沒有以前那麼怕水了，但畢竟有過不好的經歷，內心依然殘存着最後一絲恐懼。
剛纔脫離了所有的輔助裝備、獨自游泳的時候，他只有一種感覺：無依無靠。
那種感覺，像極了她在馬爾代夫的海邊被海浪捲走之後……
“你必須克服恐懼。”葉嘉衍說，“渡過最後一個難關，你就會游泳了。”
“我……”
江漓漓猶猶豫豫，顯然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我會在你後面。”葉嘉衍說，“別怕。”
不可否認，這句俗氣的臺詞給了江漓漓信心，她點點頭，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放鬆下來，隨後在水裏憋氣，接下來做動作的時候，也儘量讓自己放鬆。
反正葉嘉衍就在旁邊，沒什麼好怕的。
這一次，雖然不太流暢，動作也不夠標準，但江漓漓已經可以從三米遠的地方游到泳池邊緣了。
“記住這種感覺，自然放鬆。”葉嘉衍說，“繼續練。”
江漓漓來來回回反覆練習，漸漸地可以從六七米遠的地方游回來了。
不知道是第幾次游回來，葉嘉衍一把撈起她，說：“試着游到泳池盡頭。”
“……”江漓漓有些緊張，“你會跟着我嗎？”
葉嘉衍挑了挑眉，不答，只是看着江漓漓。
“……我明白了。”江漓漓做了個深呼吸，“我試試吧。”
“堅持不下去就站起來，準備好了再繼續。”葉嘉衍問，“還有沒有什麼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