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衍接過早餐，一語不發地往外走。
江漓漓有些疑惑，但沒有多想，熱了兩杯牛奶跟着葉嘉衍出去。
喫早餐的時候，葉嘉衍還是沒說話，若有所思地低垂着眉目，目光裏透出一股拒絕一切生物靠近的氣場。
一時間，整個餐廳只有餐具碰撞的聲音。
江漓漓買好船票，擡起頭才覺得餐廳太安靜了，開口打破這份沉默：“我今天要去一趟崇山島。”
崇山島在行政規劃上隸屬於s市，但距離市區很遠，隨着島民遷出，島上的常住人口已經越來越少。
平常上島的班船隻有兩班——早上十點一班，下午四點半一班。
江漓漓要趕十點的班船上島。
葉嘉衍終於掀起眼簾，問：“什麼時候回來？”
“辦完事情就回來。”江漓漓歪着腦袋想了想，“如果不能趕上兩點的班船，我們就只能等六點的班船了。”
葉嘉衍在手機上操作了兩下，說：“看手機。”
江漓漓看見葉嘉衍給她發了一張名片，頭像是他的司機。
這是要幹嘛？
“喫完早餐，他送你去碼頭。”葉嘉衍頓了頓，接着說，“離島前給他發消息，他會在碼頭等你。”
這樣安排的話，葉嘉衍今天就要自己開車上下班了。
江漓漓有一個更好的方法，說：“我自己開車去碼頭，離島後再自己開車回來，也是可以的。”
“……”葉嘉衍皺了皺眉，不悅地看了江漓漓一眼。
江漓漓立刻感覺自己像被一股暗流裹挾了，忙忙改口：“好吧，我聽你的安排。”
葉嘉衍沒再說什麼。
江漓漓偷偷看了看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今天怪怪的。
他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好像有什麼事，根本不在狀態。
但是，一大早的，他爲什麼會這樣？
江漓漓猶豫了一下，沒有問。
喫完早餐，她把筆記本電腦和保溫袋一起放進包裏，跟葉嘉衍一起出門。
江漓漓像往常一樣坐上後座右邊的位置，不同於往常的是，今天左邊的位置是空的。
她突然有些不習慣，降下車窗，衝着正在走向車庫的人喊了一聲：“葉嘉衍！”
葉嘉衍回過頭，看着江漓漓——
“我走啦！”江漓漓擺擺手，又補上一句，“晚上見。”
葉嘉衍沒說什麼，但也沒有邁步，站在原地看着江漓漓的車子開走後才走進車庫。
他坐上另一輛車的駕駛座，看着前方陷入沉吟，過了好一會才發動車子，從家裏開出去。
這時，江漓漓已經離開別墅區了。
“太太，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啊？”司機說，“葉總讓我在碼頭等你。”
“我不一定能趕上兩點的班船，如果坐下午六點的班船回來，差不多要七點鐘才能到。”江漓漓說，“這樣的話，你要在碼頭等一天。”
“沒事兒，
我就等着唄！”司機說，“反正葉總昨天就安排好了，我有心理準備。”
“昨天？”
江漓漓是昨天晚上九點多才知道她今天要去崇山島的，葉嘉衍昨天就給她安排好司機了？
“對啊。”司機點點頭，“昨天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吧，葉總給我發了條消息，讓我今天送你去碼頭，還說可能要在碼頭等你到下午。”
“……”
昨天在車上，葉嘉衍果然聽見了唐遇發的語音，但當時，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江漓漓以爲他根本不在意這件事，可是一回到家，他就安排了司機接送她。
哎，這個人……
“太太，你該不會被這麼一件小事感動了吧？”司機笑了笑，“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了。”
“什麼事啊？”江漓漓的內心升起了一簇期待的火苗。
“昨天晚上，葉總從餐廳出來，宋先生說不知道你喫飯沒有，問葉總要不要幫你打包點喫的，葉總說他懶得管你，就上車了，後來……”司機笑了笑，“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後來，路過一家小喫店的時候，葉嘉衍下車幫她打包了一份小喫。
江漓漓不由得想，葉嘉衍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彆扭啊？
“他一直都這樣。”
江漓漓努力讓自己的的聲音聽起來帶着吐槽的意味，卻無法抑制上揚的脣角。
葉嘉衍畢竟是老闆，司機不便再說什麼，專心地開車。
到了碼頭，江漓漓朝着售票處走去，換了紙質車票，和何應欽一起走進候船廳。
“船票的費用，你記得去找財務報銷。”何應欽叮囑道，“千萬不要忘了啊，我們出外勤、出差的費用律所全部報銷的。”
不是休息日，上島的人不多，座位很充裕。
江漓漓一坐下就開始看資料，和何應欽討論上島之後他們要怎麼分工。
何應欽對江漓漓所有的提議表示贊同，末了詫異地看着江漓漓，說：“你在恆信也沒有實習多久吧？我感覺你對這些事情很熟悉啊！”
江漓漓攤攤手，“就是剛好知道而已。”
何應欽給了江漓漓一個鼓勵的眼神，“按照你目前的表現，只要不喜歡上唐律，拿到執業資格後，你很有可能會成爲唐律的團隊裏唯一的女律師，加油！”
“你們爲什麼都覺得我會喜歡上唐律啊？”江漓漓信誓旦旦地說，“真的不會。”
“哼哼！”何應欽搖搖頭，“偶像劇女主角第一集都是這麼說的！”
“偶像劇跟我們隔着一整個現實呢。”江漓漓說，“別亂想了。”
“這不是亂想。我們唐律的人設，不就是妥妥的偶像劇男一號的設定嗎？你看唐律，難道不會有一種看偶像劇的感覺嗎？”何應欽一臉驚訝，似乎是覺得江漓漓的反應實在太不應該了。
“呃……”
江漓漓默默地想，按照何應欽的邏輯，那她不是正在上演偶像劇嗎？
當然，她的男主角不是唐遇，而是葉嘉衍。
“其實我……”
江漓漓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說她已
經結婚了。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碼頭開始廣播檢票通知，何應欽嗖地站起來，說：“走了。”
上船的時候，何應欽才發現，江漓漓買的是商務座。
商務座在二層，座位是舒適的沙發，有大大的觀景窗。
何應欽舒舒服服地坐下，從雙肩包裏拿出電腦，一邊說：“加入唐律的團隊，好處之一就是不管是出差還是外勤，我們都可以坐商務座！”
江漓漓怔了一下才敲下回車鍵，解開電腦鎖。
買船票的時候，她沒有想那麼多，看見有普通和商務兩種座位，她習慣性地選擇了舒適性更高的商務座。
律所的報銷規定什麼的，她都沒有考慮，而是按照自己的習慣做了決定。
何應欽這麼一說，她才意識到，這些事情，以後要先了解過律所的規定再決定。
“我們所很公平的！”何應欽說，“創收越高的團隊，各方面的待遇越好！”
江漓漓“唔”了聲，繼續跟何應欽對工作。
十一點，客船抵達島上的碼頭，江漓漓給葉嘉衍發了條消息，說她和同事已經到島上了。
葉嘉衍遲遲沒有回覆。
江漓漓猜他在忙，放下手機，跟何應欽一起去處理工作上的事。
這時，葉嘉衍剛從會議室回辦公室，莊雅妍跟在他的右後方。
莊雅妍正準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葉嘉衍突然說：
“跟我進來一下。”
比平常還要冷淡的、純命令的聲音。
說話間，他的腳步不曾停頓，而是徑直朝着辦公室走去。
莊雅妍有些詫異，放下筆記本，整理了一下發型和着裝，跟着葉嘉衍走進辦公室，問：“葉總，有什麼事嗎？”
葉嘉剛到公司的時候，她就覺得他不對勁了。
他的臉色比一貫更加冷峻，目光也更加淡漠，好像他和周圍人之間隔着一道看不見摸不着、卻沒有人可以穿過的牆。
莊雅妍以爲他是和江漓漓鬧得不愉快了，現在看來，應該不是。
葉嘉衍坐下，神色沉鬱，眼裏平靜無波，看着莊雅妍問：“你之前幫我定便當的那家餐廳，開在哪裏？”
莊雅妍沒想到葉嘉衍會突然問起這個，意外之餘，極力保持着冷靜，說：“葉總，那家餐廳倒閉了。”
葉嘉衍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它沒倒閉之前開在哪兒？是連鎖餐廳還是獨立餐廳？負責人叫什麼名字？”
“葉總……”
莊雅妍真實地體會到了大腦短路的感覺——她聽得懂葉嘉衍的問題，但這麼簡單的問題，她卻完全招架不住。
“莊祕書，”葉嘉衍的語速突然慢下來，“那些便當，你不是跟餐廳訂的吧？”
“那些便當，是……”莊雅妍明白葉嘉衍已經發現貓膩了，思索了片刻，壯着膽子說，“是我……”
“嗯？”
葉嘉衍覷着眼睛看着莊雅妍，尾音微微上揚，示意他正在等她的答案。
“那些便當，”莊雅妍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要借這個動作來積攢勇氣，最後一鼓作氣說，“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