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她就在演戲。
現在，莊雅妍要跟她飆戲，她只能演下去了。
“其實……我最近記起了一點點。”江漓漓皺起眉，緩緩說，“我記得我在水底下掙扎、求救……”
她臉上浮出一抹痛苦，彷彿又體驗了一遍她描述的情景。
她的神情和語氣，都太自然了，找不到一絲一毫僞裝的痕跡。
莊雅妍只好追問：“還有呢？”
“別的……我就想不起來了。”江漓漓迷茫地垂下眼眸，“我也想不明白，我有深海恐懼症，怎麼會跑到海里去玩？”
冬天的風從海面上吹過來，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莊雅妍呼了一口熱氣在手上，接着用手貼住臉，說：“我也不知道。”
如果知道，她會改變計劃。
畢竟，江漓漓的深海恐懼症——會成爲她計劃中的一個大漏洞。
但幸好，葉嘉衍也不知道。
分寸感告訴江漓漓，這一次，應該到此爲止。
她把手放在圍欄上，支撐着上半身的重心，看着無邊無際的蔚藍深海，說：“那個時候，我可能是想挑戰一下自己？可惜，我失敗了。”
真正失敗了的人，是莊雅妍。
她指了指海平面，用一副輕鬆的口吻說：“現在你成功了啊。”
“沒有。這樣看着海，我還是會害怕，怕自己會掉下去、被大海吞噬。”江漓漓說着，看了看葉嘉衍，“只是，有嘉衍在，我又會覺得安心。”
“……”
莊雅妍繼續毫無破綻地微笑着，沒有答話。
江漓漓說了這麼多，她竟然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她需要考量。
“你們在聊什麼？”周揚聲走過來，“回s市就沒有這麼好的海釣機會了，你們要不要試試？”
遊艇已經停在一個合適的釣點。
葉嘉衍在魚鉤上放了魚餌，讓它們沉到海平面以下，然後他和唐遇坐下了。
調酒師送上來兩杯酒，他們各拿了一杯，在聊天的空當，偶爾會喝一口。
不得不說，他們坐在一起的畫面，太養眼了。
江漓漓心裏感嘆着，臉上卻充滿了疑惑，問道：“他們不用看着釣竿嗎？”
“又不是湖邊垂釣的老大爺。”周揚聲說，“有魚上鉤，船長會叫他們的。”
江漓漓：“……”湖邊的老大爺感覺有被冒犯到。
周揚聲尾音剛落下不久，船長就喊道：
“魚！先生們，魚！”
周揚聲和江漓漓更興奮，他們先衝了過去。
葉嘉衍和唐遇隨後也到了，他們簡單快速地挽了一下衣袖，接着卷釣線——釣線在蔚藍的海平面上繃緊，然後，兩條漂亮的魚躍出海平面。
江漓漓猜，海釣的樂趣大概就在這一刻。
捲起釣線後，葉嘉衍和唐遇就像約好了，動作開始變得溫和，輕輕把魚取下來。
周揚聲去收螃蟹籠，生雞腿上赫然趴着幾隻大螃蟹，他興奮的哇哇大叫，拍了好幾張照片。
葉嘉衍看了看，提醒道：“有一隻產卵的母螃蟹，放回去。”
“……”周揚聲試探性地問，“葉總，我要是不放呢？”
唐遇說：“不放也可以。罰款大概2000。”
“噗通”一聲，母螃蟹迴歸了大海。
葉嘉衍的視線聚焦在海平面的某處，片刻後，他突然偏過頭，問江漓漓：“想不想看海豚？”
江漓漓環視了一圈海面，一片風平浪靜，“哪裏有海豚？”
葉嘉衍去找船長，跟船長說了幾句什麼，指了指他剛纔盯着的地方。
船長笑了笑，拍拍葉嘉衍的肩膀，回駕駛艙。
接下來，遊艇朝着葉嘉衍剛纔指的方向開去。
江漓漓收到葉嘉衍的暗示，讓她過去。
船上還有其他人，萬一被看見……
還沒想清楚後果，江漓漓已經站在葉嘉衍身邊了。
這種時候，她顧不上那麼多了。
老船長悄悄問：“你們是不是瞞着其他人，偷偷在談戀愛呢？”
葉嘉衍笑了笑，向船長介紹江漓漓是他妻子，接着說：“船上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老船長秒懂，哈哈笑着說：“葉太太，不要眨眼哦！葉先生馬上就會讓你看到海豚了。”
海面上依舊平靜，遊艇靠近葉嘉衍剛纔指的那個方向後，江漓漓看見一小塊木板在海面上漂流。除此外，方圓幾海里內都沒有海豚的蹤跡。
江漓漓雙手撐在圍欄上，笑盈盈的看着葉嘉衍，“你是要用什麼方法召喚海豚嗎？”
葉嘉衍側過身，
一派閒適地看着江漓漓，“如果我讓你看到了海豚，你準備怎麼謝我？”
葉嘉衍勾起脣角，弧度淡然又篤定。
就在這個時候，一羣海豚躍出水面。
生活在這片海域的海豚，竟然一點都不怕人，成羣遊在海面上，有的只是探出一個頭，有的乾脆一躍而起，在空中跳一圈，又落回海里。
船長大聲喊着，海豚出現了。
船艙裏爆發出驚喜的叫聲，所有人都涌了出來，不顧寒風趴在圍欄邊看。
葉嘉衍拉着江漓漓，走到一個可以看到海豚，又能避開衆人視線的地方。
江漓漓很意外，這麼多人圍觀海豚，它們不但沒有遊開，還跟着他們的遊艇。
她以前只在海洋館見過海豚，沒有試過在深海區域看見這麼多海豚，看得目不暇接。
一羣海豚跟了他們好長一段路，才調轉方向遊向別的地方。
江漓漓看着一隻只海豚消失在海平面上，很久纔回過神，看着葉嘉衍。
葉嘉衍知道她在想什麼，挑了挑眉，說:“看過海豚了，帶你去找鯨魚。”
“你是怎麼辦到的？！”
江漓漓一臉驚奇。
他們都長了一雙眼睛，爲什麼葉嘉衍遠遠就能看出來這裏有海豚，她靠近了還無法察覺海豚的蹤跡？
“剛纔有沒有看到一塊木板？”葉嘉衍問。
江漓漓點點頭，“看到了啊！”
“中午太陽大，
小蝦通常會躲在漂浮物下，它們會引來海豚。”葉嘉衍頓了頓，繼續道，“不過，能這麼快看到海豚，是因爲我們的船長有經驗。”
“你和船長——”江漓漓臉上滿是期待，“真的能帶我們找到鯨魚嗎？”
葉嘉衍沉吟了片刻，“也許。”
江漓漓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踮起腳尖在葉嘉衍臉上親了一下，說：“想想我今天早上跟你說的話……加油！”
葉嘉衍緩緩勾了勾脣角，去找船長了。
以他和船長的經驗，想在深海區域找到鯨魚，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江漓漓是跑不掉了。
他們的釣竿收穫也頗豐，重量驚人的條紋鱸接二連三地被釣上來，躲在船艙內的女同事也跑出來了，幫着收起釣竿，或者是把不符合規定的魚放回海里。
一羣人玩得正開心，船長帶他們找到了一羣在這片海域不算常見的鯨魚。
體型驚人的座頭鯨，從海面上一躍而起，在陽光下噴出美麗的水柱，翻滾着他們漂亮的身體。
在一片沒有盡頭的藍色裏，鯨魚就像這片景色中暗藏的彩蛋。
其他人歡呼雀躍，江漓漓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景象，葉嘉衍見過不少次，相對淡定。
他學着江漓漓剛纔的語氣，在她耳邊說：“記住你今天早上的話。”
江漓漓的臉紅了，推開葉嘉衍回到出海的團體中。
她和葉嘉衍消失太久，不但會引起懷疑，還會引發不好的猜測。
“江律師，你跑哪兒去了？”葉氏集團的一名女職員還沉浸在看到鯨魚的興奮中，“你臉怎麼這麼紅？”
“太冷了。”江漓漓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臉，“被風吹的。”
女同事摸了摸江漓漓的手，“哎喲”了一聲，“你這手就跟冰塊一樣，快到船艙裏面暖暖。”
江漓漓往手上吹了幾口熱氣，“一會兒就好了。”
“你這樣吹熱氣可不行。”沈羨寧說，“你要不要……”
“沈助理，”有人打斷沈羨寧的話，“這你就不懂了。我們江律師是小仙女，吹出來的可是仙氣！”
甲板上爆發出一陣笑聲，船上的主廚也滿面笑容地走出來，敲了敲手上的玻璃杯，說：“先生們，女士們，下午茶爲你們準備好了。”
下午茶很豐盛，有各樣的酒水，還有精緻的甜點。
江漓漓不知道哪些飲料含酒精，不敢亂喝，乾脆跑回創艙內，不了碰上了葉嘉衍。
他遞給她一條圍巾，還有一個熱水袋。
圍巾是他的，但那個看起來舊舊的熱水袋……
“跟船長借的。”葉嘉衍說，“你再不接過去，就要被發現了。”
江漓漓匆匆圍上圍巾，把暖水袋抱在懷裏，說：“對了，我剛剛跟雅妍聊起我在馬爾代夫溺水的事情。”
葉嘉衍的目光突然聚焦，像一顆釘子牢牢固定在江漓漓身上。
江漓漓心下一凜——
葉嘉衍這個反應，太大了。
以往，發生再大的事情，他都可以不動聲色。
提起她在馬爾代夫發生的“意外”，他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反應？
他這樣……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