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的雙眼，迸發出銳利的光，藉着月色的掩飾，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葉嘉衍。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知道葉嘉衍是一個多麼淡定的人。
他們跨越半個地球飛過來，辛苦了好幾天，合作卻差點談不成。
眼看一切努力都要付諸東流，葉嘉衍還能中止會議，帶着他去盤問挾持了江漓漓的司機。
如此冷靜的人，聽見“漓漓出事了”就這麼緊張，太反常了。
葉嘉衍走到唐遇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唐遇眼裏的銳利和打量，瞬間消失在夜色中，神態恢復了一貫的溫潤，說：“漓漓不小心喝了酒。”
葉嘉衍眉頭一蹙，“誰給她喝的？”江漓漓自己是不會喝的。
“是我的助理。”唐遇歉然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漓漓酒精過敏。”
葉嘉衍馬上去找了船長。
船上一定備有常用藥，但有沒有過敏藥，就不知道了。
船長拍拍葉嘉衍的肩膀，說：“你們很幸運！之前有人吃了海鮮過敏，我這裏備有過敏藥。別的船長，考慮就不一定這麼周全了。”
“謝謝。”葉嘉衍擔心江漓漓，沒有跟船長說太多客氣話，拿着藥回去交給唐遇，“人太多了，我不方便給她。”
“明白。”
唐遇攥着藥，回到溫暖的船艙內。
葉嘉衍往反方向走——到了支着釣竿的地方——旁邊有一個釣桶，裏面還有幾條魚。
他戴上手套，把釣桶裏的魚放回大海，末了站在圍欄邊，看着暗幽幽的大海。
海上的風呼嘯着吹過，浪濤聲聽起來都多了一抹冷意。
但是，在這一刻，沒有什麼能冷得過葉嘉衍的雙眸。
……
船艙內。
江漓漓喫完藥，唐遇就走了。
沈羨寧主動留下來，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漓漓，哪怕江漓漓只是眨一下眼睛，他都覺得她要暈過去了。
江漓漓想讓沈羨寧別這麼緊張，可是她越說，沈羨甯越像要哭出來。
“漓漓，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沈羨寧一臉悲慼，“我都能想象到我的下場了……”
“我想象力沒那麼豐富。”江漓漓一臉好奇，“你說給我聽聽？”
沈羨寧煞有介事地說：“你們家葉總一定會叫人把我丟到海里喂鯊魚！”
“……”
江漓漓憋笑差點憋出內傷。
她很想告訴沈羨寧，葉嘉衍不會把他丟到海里，倒是他喜歡的莊雅妍……有這個愛好。
可惜，她不能和沈羨寧分享這個祕密。
不一會兒，周揚聲過來了，低聲說：“葉總不放心，讓我過來看看。”
“我沒事！”江漓漓的視線從船艙外梭巡迴艙內，不見葉嘉衍的蹤影，只好問，“他人呢？”
“我們釣上來的魚喫不完，他放生呢。”周揚聲感慨道，“真沒想到，我們葉總也有這麼柔情的一面。”
唔！葉嘉衍柔情的一面，江漓漓倒是不陌生了。
“揚聲，”江漓漓冷不防問，“我看你拍了很多照片，是要發朋友圈嗎？還是……要發給金瑜的？”
“嗯……”周揚聲模棱兩可地說，“海上沒信號，不管發給誰，都要回酒店再發……”
江漓漓笑了笑，“金瑜應該在上班，要到休息的時候才能回覆你。”
“喔，我習慣了。”周揚聲不知不覺地說漏了嘴，“她最近在忙一個很重要的案子，可能要開庭。我發給她的消息，她都是要過好幾個小時才能回的。”
“嗯！”江漓漓終於確定了，“所以你不是要發朋友圈，而是要發給金瑜！”
周揚聲如夢初醒，搖着頭感慨道：“你們律師套話也太可怕了！”
江漓漓笑着挨近周揚聲，“作爲補償，告訴你一個祕密：金瑜想留在s市。”
“……”周揚聲有點懵，“她現在不就在s市嗎？”
“她想永遠留在s市。”江漓漓好人做到底，繼續解釋，“她爸爸媽媽收入不高，金瑜也不想再花父母的錢了……”
“你的意思是——”周揚聲似懂非懂，“金瑜想像莊祕書那樣，靠自己在s市紮根？”
“對啊！”江漓漓暗示道，“金瑜現在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要給她一點時間，等等她。”
周揚聲琢磨着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沒多久，遊艇靠岸，一行人下船，船長站在浮橋上一一跟衆人道別。
江漓漓走過來的時候，他特意多打量了江漓漓一圈，放低音量說：“你沒事，我真是太開心了。”
“謝謝你。”
江漓漓抱
了抱船長，走上浮橋。
江漓漓上車後，眷眷不捨地往回看，發現葉嘉衍是最後一個下船的，他正跟船長說着什麼，兩個人臉上都有笑容，直到他們的車子開走，他才和船長擁抱道別。
車子開出去沒多遠，手機就有信號了，葉嘉衍發來一條消息：
“現在感覺怎麼樣？”
“沒事！”江漓漓信誓旦旦地回覆道，“我只是喝了一小口酒，不會有事的。”
葉嘉衍不放心，叮囑道：“如果感覺不舒服，讓司機送你去醫院。”
江漓漓還是覺得自己一定會沒事的。
然而，回到酒店，她就知道自己太樂觀了。
換了衣服，她就隱隱約約感覺到癢，仔細一看，手腳都已經起了小紅點，好在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症狀。
她真的不想再腫成包子臉了！
葉嘉衍去了趟藥店，比江漓漓晚十幾分鍾回酒店，從客廳到房間都沒有看見江漓漓，直接進了開着門的浴室。
看見江漓漓站在鏡子前，他鬆了口氣，走到她身後，“不舒服？”
“有一點癢。”江漓漓很樂觀，“不過，我有經驗，這個程度不礙事的，而且我已經喫過藥了。”
葉嘉衍被她認真的樣子逗笑了，“確定不用去醫院？”
“不用！”江漓漓一臉篤定，接着，目光突然變得有些遲疑，“不過，今天晚上……”
葉嘉衍一秒讀懂她眼裏的訴求，說：“我可以答應你。”
江漓漓從“可以”兩個字中讀出了弦外之音，接上葉嘉衍的話：“但是，你有條件——對吧？”
“聰明。”葉嘉衍在江漓漓耳邊說，“只要你答應我——你不會忘記今天早上說過的話。”
江漓漓垂下眼眸，以爲這樣就能把臉上的不好意思掩飾起來。
她推了葉嘉衍一把，“我要洗澡了。”
熱水淋下來的時候，江漓漓閉着眼睛，憋着氣，腦海掠過很多個畫面。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深吸了一口氣，末了，脣角綻開一抹花一般的淺笑。
相比根據莊雅妍那句話進行猜想、懷疑，她更願意選擇相信葉嘉衍。
想清楚了這件事，她就沒什麼好糾結的了，洗完澡出去，看見葉嘉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
她把吹風機遞給他。
葉嘉衍合上書，自然地接過吹風機，說：“明天上午，我們還要去一趟合作方的公司。散會後，揚聲會讓大家自由活動。”
江漓漓還記得葉嘉衍說要帶她去個地方，問道：“然後呢，我要怎麼做？”
她永遠能聽出他的弦外之意。
葉嘉衍滿意地勾勾脣角，說：“到酒店隔壁的咖啡廳等我，我會去接你。”
“好！”
江漓漓不問葉嘉衍要帶她去哪兒，打開微博搜索林綻顏，發現她才一兩天不關注林綻顏，林綻顏就漲了不少粉。
最奇怪的是，宋子琛的頭號粉絲竟然稱她爲女神。
江漓漓隱隱約約覺得哪裏不對勁，關注了“今天也是被自己帥醒的”。
她看着葉嘉衍，說：“我要盯着這個人。”
葉嘉衍瞥了眼江漓漓的手機屏幕，“你擔心什麼？”
“顏顏在互聯網上受過太多傷害了，子琛的粉絲對她網暴最嚴重……”江漓漓看着“今天”的頭像，“我總覺得這個人的目的……不單純。”
葉嘉衍冷笑了一聲，“是不單純。”
“咦？”江漓漓問，“你知道什麼？”
“……我還不確定。”葉嘉衍繼續幫江漓漓吹着頭髮，“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
“你也奇奇怪怪的。”
江漓漓說着，給林綻顏發了條消息。
這個時候，林綻顏正在接受《演員》開錄之前的個人訪談。
節目已經開始宣傳了，會陸陸續續放出演員的訪談，先給節目預熱。
林綻顏的訪談方案，是在邀請她參加節目的時候就定好的——導演看中了她和宋子琛之間有話題。
訪談結束後，沒有入鏡的跟拍導演要林綻顏玩個遊戲。
林綻顏毫無防備地問：“什麼遊戲？”
“遊戲叫‘我真的沒有心動’。”導演解釋道，“就是給你看很多帥哥的動圖或者照片，如果你臉上有明顯的反應，就算輸了。”
“導演……你確定這不是一個必輸的遊戲嗎？”林綻顏攤手，“面對帥哥，誰能忍住不心動啊？”
“你可以演啊。”導演說，“你可以心動，不要被鏡頭髮現就可以了。”
“對哦！”林綻顏記起來自己是個演員，“那我有信心了，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