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準了呈詞,立即飭縣查明稟覆,均保家資豐厚,人品忠誠,即刻懸牌出示,準其充作洋商,並諭各行戶,一體遵照辦理。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用心人。黎木易日思夜想,左求右託,畢竟被他作成了。今日奉到札諭開辦,自然歡喜異常,十分得意,以爲富貴二字,指日可待。當日有姻親戚誼,鄉宦官紳,行商等衆,前來道喜恭賀。正是車馬盈門,黎木易只得擺酒招呼,足足忙了十多天,方纔事竣。況洋商是與官商交處,自然是另一番景象,出入極有威嚴。
誰料黎木易時運不齊,命途多蹇。自承充洋商之後,各洋貨一概滯銷,日往月來,只有入口洋貨,並無承辦出口。網不上兩年,越積越多,又無價值,左右思維,只得賤價而沽,反賠本銀數十萬。黎木易見此情形,心中快快不樂,自付現時僅做了兩年,折去數十萬,目下尚可支持,若再做二三年,如果還是如此光景,那時恐怕傾家未能償還,豈不反害了自己?思想起來,不禁心寒膽落,悔恨不已。現下雖耗金多,要設法脫身,方可免去後患。
正在胡思亂想,忽見門子入報:“章員外駕到拜訪。”黎木易聞言滿心歡喜,連忙迎接入座,相見畢,開言說道:“好久沒見,今日甚風吹得大駕光臨寒舍。”章員外答道:“是有好久不見了,不覺相別尊顏兩年有餘了。想必兄臺財源日進,健羨難名。弟入京兩載,今剛剛回來。特來領教,以慰久別渴懷,並問候仁兄近況。”
黎木易聞言,一聲長嘆。章員外反吃了一驚,忙問道:“兄有何事故,如此愁顏,乞即明白示知,或可分憂一二也未可料也。”黎木易說道:“弟因一時立心太高,欲發大財,是以承充洋商,不料一連兩年,洋貨滯銷,惟有入口,並無辦出。而且兩年之內,積貨太多不能運用,不得已賤價而沽,以致虧本銀數十萬兩,倘再如此,猶恐傾家難抵,所以愁煩。
章員外道:“這事非同小可,若再耽延,恐防遺禍不淺。趁勢算清所欠餉項,稟請退出,另招他人承充,以免拖累,方爲上策,千萬早早爲之。目下雖折耗多金,猶望可以再展鴻圖。弟意如此,未知尊意如何?”黎木易說道:“弟方寸已亂,無可爲謀,祈兄代弟善籌良策爲幸。何況刻下銀兩未便,焉能清繳餉銀,求仁兄暫借錢幫助,則感恩不盡了。”
黎木易說道:“好極好極,弟一事未成,多靠貴人指引,此次洋商,幾乎身家不保。幸賴仁兄指點迷途,脫離苦海,自己感領殊多,況又薦拔提攜,代創生財之業,此恩此德,沒齒難忘。而且人非草木,豈有不遵臺命之理?”
章員外聞言答道:“好說,我與你知己相交,信義相照,雖是異姓,似若同胞。何必多言說謝,總之是急緩相通,患難相顧,免被外人笑話就是了。又因見你洋商消折大本,從何處贖回?故此薦你入夥鹽商,想你藉此再發大財,方酬吾願也。”說完,起身辭別,訂期明日與成靜生前來面聚各情,再作道理。黎木易連聲唯唯,隨即送至門口,一拱而別。
原來那章員外名路成,系金華府人氏,家財數百萬,向做京幫生意。與黎木易交處十餘年,成爲知己,兩相敬重,並無閒言,正是情同管鮑,如遇急須,借兌無不應手。因有這個緣故,是以情願借銀與黎木易再做鹽商,想他恢復前業,也是章路成一片真心扶持於他。
章員外次日即與成靜生同到黎府相會,敘談些寒暄之事,然後說鹽埠之情。二人談論多時,情投意合。黎木易即着人備辦酒席,款待二客,三人把杯談心,直飲至日落西山,方纔分別。從此日夕往來,商量退洋商、承鹽埠各事。黎木易通盤計算,約費銀五十萬兩方足支用,隨對章員外說明。每百兩每月行息三毛算,立好字據,交與黎木易收用。果然財可通神,不上半月,竟將洋行告退,又充當鹽商開辦。首發
黎木易生有一子一女,子名留方,居長,年方三七,平日隨父在金華府。其女嫁給歐陽銳隆爲妻,也是一個武舉人。那留方正當年富力強,習得一身武藝,適值大科之年,因此別父親回去鄉試,三場考完,那主試見他人才出衆,武藝超羣,竟然中了第十三名武舉,報到家中。
黎留方母子大喜,隨即賞了報子。回身並寫家書及報紅,着家人黎興立刻趕去金華府向黎木易報喜。家人領命去了,又有親戚們到來賀喜,於是忙忙碌碌,足鬧了十餘天方纔了事。接着打算着進京會試,並順道到金華府問候父安,於是隨即約齊妹婿歐陽瑞隆一同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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