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潘德的預言之千古一帝 >第一五九章 癲狂終焉(三)
    埃修站在波因布魯南門外的雪地中,注視着城牆上閃動的火光。.biquge黑暗中羣狼淒厲的嘯聲鋪天蓋地,那低沉的嗚咽卻格外清晰。埃修知道是誰在嗚咽,也隱約清楚他爲何嗚咽——。他原以爲那人會憤怒,會仇恨,會咬牙切齒地詛咒,然而直到嘯聲止歇,埃修也沒有聽出那些強烈而扭曲的負面情緒,只有最純粹的傷感與悲痛,像是經歷過了一場永遠的訣別。埃修不由得肅然起敬,命運將兩人的路途拼接在一起,也許明天他們兩人便會以刀劍展開血腥的對話,然而對方那達觀而平和的態度是埃修難以企及的。也許正如他所說,正因爲命運無所謂信徒,所以無論它對你如何刻薄,坦然擁抱總是要比激烈反抗更好些——而他也是如此貫徹的。

    纏繞在他脖子上的雙手鬆開了,特蕾莎不動聲色地從他背後滑下來,在雪地上一個踉蹌,但終究還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穩了。“我不會被准許進入的——可能你也不會。蘭馬洛克不是傻子,早在先前肯瑞科拙劣的表演已經讓他看出端倪了,只是礙於兩人的交情他一直沒點破。但是現在我跟基亞的身份大概都已經暴露了,你自然也脫不了干係。”提到基亞,特蕾莎的語氣中便有了一絲剋制而森冷的怒意,“我不管之前在薩里昂你們兩個說了什麼,但你不該把他帶到瑞文斯頓。”

    “……我的錯。”埃修低聲說。

    黑暗中傳來木製機關吱呀作響的聲音,南門開啓,兩根火把一前一後飄蕩出來,蘭馬洛克與達哈爾大尉出現在兩人面前,在看清彼此的面容以後四人都吃了一驚。蘭馬洛克與達哈爾驚訝於這兩人居然真的能夠自雪原之外歸來,埃修與特蕾莎則是訝異竟是由兩名波因布魯的高級軍官出來迎接。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一些端倪,蘭馬洛克的臉繃得很緊,語氣也極不情願:“請巴蘭杜克先生與艾爾夫萬小姐進入波因布魯,守備長官布羅謝特有要事與兩位相商。”蘭馬洛克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表情,埃修能很輕易地看出他對於自己與特蕾莎進城抱有強烈的牴觸情緒。

    守備長官布羅謝特……似乎在他們不在的時間裏,波因布魯內暗流洶涌而過。埃修意識到這很可能跟他與特蕾莎有關。但他很明智地沒有去問蘭馬洛克,只是準備進城,但特蕾莎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不必了,我今晚就要帶走我弟弟。”

    蘭馬洛克巴不得特蕾莎這麼說,他剛想開口,達哈爾及時踏前一步:“基亞先生正在營地中接受學者的治療,現在還沒脫離危險。”

    “偌大的王立學院已經找不到像樣的外科醫師了嗎?”特蕾莎冷冷地說,“半個夜晚過去了,連一名傷員的傷勢都無法穩定下來嗎?”

    “我只懂一些最粗淺的醫術,基亞先生狀況如何並不取決於我,”達哈爾謹慎地權衡着語氣,同時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特蕾莎的手臂,警惕着任何微小的動作,“而是取決於閣下的態度。”

    “帶路。”特蕾莎沉默了很久,選擇了退讓。

    “請跟我來。”達哈爾伸出一隻手,示意跟在他身後,他自然而然地取代了蘭馬洛克的位置。前守備長官愣愣地看着埃修與特蕾莎經過他身旁走入波因布魯,隨後他的注意力便被埃修背上的那張弓吸引過去了。那也許是蘭馬洛克成爲一名遊俠以來所見過的最粗糙、最簡陋的弓,可能他臨時削一根木棍做出來的小弓都會比那玩意精緻得多,然而那原始而粗獷的外形始終讓蘭馬洛克難以忽視。他有一種錯覺,那張弓似乎在迫使他行注目禮——實際上一路跟着埃修走過來,蘭馬洛克所見到的任何一名遊俠,在朝他敬禮後視線也會不自覺地偏移到那張長弓上。

    “你背上的是什麼玩意?”在他們抵達長官帳篷時,蘭馬洛克終於剋制不住發問的慾望,只是他自己不太好意思稱其爲弓,“”

    “是把弓。”埃修轉頭看了蘭馬洛克一眼。

    “我當然看得出來是把弓,”蘭馬洛克耐着性子問,“是你半路上做出來的?”

    “不,我在樹洞裏撿到的。”埃修說着,他並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掀開簾子走進了帳篷。蘭馬洛克剛想跟進去,布羅謝特的聲音釘住了他的腳:“蘭馬洛克,你去組織人手巡邏城牆。”

    “是。”蘭馬洛克僵硬地敬了個禮,轉身離去,他剛走出幾步,達哈爾大尉也跟上了他。“怎麼,你沒能留下來旁聽?”他嘲弄地說。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別把這種態度帶到接下來的守城戰裏。”

    “這不需要你提醒我。”

    ……

    帳篷裏,布羅謝特隔着一張寬大的圓桌示意埃修與特蕾莎坐下。老人沒有再穿上學士的長袍,而是換上了一身黑矛騎士團的制式鎧甲,頭盔擺在桌上,被他單手按着,另一隻手則擺弄着胸前的鬍鬚。很難想象那副蒼老的身軀仍然能夠擔負得一起一套騎士重甲的重量,而且絲毫不見遲鈍。已經是凌晨了,而老人的眼中仍然看不見半點的疲憊,在看到埃修走進來時,他流露出很明顯的欣慰與輕鬆。“歡迎回來,不愧是——呵呵,”他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說出那個埃修仍然有些反感的稱謂。

    “我要見基亞。”特蕾莎說,“我今晚就要帶他走。”

    “艾爾夫萬子爵目前正在接受妥善的治療。”布羅謝特轉向特蕾莎。

    “他已經不是子爵了。”

    “可他還是姓艾爾夫萬,不是嗎?”布羅謝特平靜地說,“如果您願意留下來幫助我們防守波因布魯,我會保證他的安全,守城戰結束以後,您就可以帶着他離開,而我會動用我一切的權限爲您保守祕密,瑞文斯頓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經來過——包括薩里昂那邊也不會。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用這種手段來挽留您。現在是波因布魯最危險的時刻,您若是離去,肯瑞科也會跟着離開。我們會失去很多戰力。”

    “你們王立學院是馬迪甘的狂熱粉絲,這裏已經有一個現成的預言之子,我跟肯瑞科並不重要。”特蕾莎指了指埃修。

    “我還以爲馬迪甘的言論在異端裁判所是不可觸碰的禁忌,”布羅謝特微笑,“我從未懷疑過馬迪甘,但我始終堅信一個道理:在預言實現的過程中,每個人都是參與者,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並不存在。更何況,在軍事領域,正確的決策與精心的準備會引來諸神的垂青——往年潰敗在波因布魯城下的劫掠大潮已經無數次地證明了這點,就算今年來的是預兆之狼也不會改變。”

    “你如何保證他的安全?”特蕾莎問。

    “他的病房會安置在王立學院深處。一旦我們被迫與迷霧山大軍陷入巷戰,我會第一時間派人通過密道將他護送到凝霜橋對岸的巴蘭利臨時營地,屆時您可以隨意離開。”

    “……好,我希望王立學院的院長說到做到。”特蕾莎站起身,“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離開了。”

    “我也希望地獄修女能夠說到做到。”布羅謝特目送特蕾莎走出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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