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沒有回頭,反而搖了搖頭,隻字不言。她的腦海裏全是曾經同師父還有白露、白劍一起生活的畫面,而剛纔,那個年邁的白劍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卻叫她一時失了神。
什麼時候起,這個有些憨,反射弧偏長的少年竟然變得這般老了?而曾經那些好的、不好的畫面全都恍若隔世,不復再來!
“賣大米,新鮮的大米勒!誒姑娘要不要看一下,我家的米可是頂好的!”
白笙似乎還陷在回憶裏,沒想到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離桐鄉村不遠處的那條集市上。集市上的人密集了許多,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剛纔喊住她的便是一個米販。
“以前在這兒賣米的男人還在嗎?”
“以前?”米販小哥奇怪的看着她,“這兒一直是我在賣啊,姑娘記錯了吧!”
白笙這才反應過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承認是自己弄錯了。
這些年裏,她一直忙於復活師父,後來就被困在絳妖塔裏,究竟過了多少年光景,她無從得知,只是這一出來,整個世界都顛覆了。
米販小哥在身後說着什麼,白笙也無心再聽,走至前面,突然停了下來。一仰頭,只見一塊兒嶄新的牌匾上提着五個大字——光子兵器鋪
一進門,一年輕男子抱着個三歲左右的孩子便迎了上來,客客氣氣問她是要買菜刀還是剪子,說是他們家除了兵器,只要是跟鐵攀上關係的,什麼東西都做。
倒是這年輕男人,他將手臂上的孩子顛了一顛,換到了另一邊。見白笙欲言又止,他眼珠一轉,心有所會。
“姑娘可是想問我父親?”他的父親名聲在外,誰人不知。也是仗着老父親留下的這塊兒招牌,才得以繼續發揚光大。光子乃是他父親的小名,這塊牌匾也是最近新換上的。
看到白笙驚訝的臉,年輕男人溫潤一笑,“姑娘不必訝異,這些日子,來這裏找我父親的人都快把我家門檻兒給踏破了。”
“那……”
“家父已於一個月前仙逝了。”見白笙露出失落的表情,他趕緊轉了話頭,“姑娘想要點什麼,同我商議也是一樣的。”
“我想改日再來。”
“那好,我送送姑娘吧!”
“不必。”白笙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腦袋瓜,那孩子靠在男子身上張着小嘴睡得正香。正巧進來兩個婦人,說是要買菜刀,白笙便同他笑着道別。
身後傳來那兩個婦人粗大的嗓門兒,同年輕男子溫潤的聲音形成對比,似乎是在商討價錢。
終於,那聲音越來越遠,遠到再也聽不見。
不多時,來到宮殿,這次,她是站在宮殿的屋脊上俯視着這裏的一切。對於小時候的事情,她的印象淡了許多,因此,坐在屋脊上發了會兒呆就離開了。
最後,她去了趟冰湖。
曾經,她無意中來過一次,是在給師父尋找復生的法子的途中碰到的。
遠看,就像是一面很大很大的鏡子,在太陽的映照下反射出晶瑩剔透的刺眼的光。這兒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冰湖之所以稱之爲冰湖,就是因爲它結了厚厚的冰,可偏巧它周圍全是些豔花綠草,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冬天還是春天。
“你來這裏做什麼?”看着不停靠近冰湖的白笙,她問道。
白笙扭頭一看,才發現花拂兮遠遠的站在那裏,似乎…是不敢過來。
也好,她本來打算請求她答應她最後一件事的,現在看來不必了。
她沒有答話,只是衝花拂兮一笑,然後繞着冰湖走上一圈。
冰湖着實冷,上頭還冒着森森的寒氣,白笙將手觸上去,還沒捱到,就感覺自己的指頭快要被凍住了,她又趕緊將手抽回。心想,這要是將整隻手都貼上去,整個人還不得被冰封住啊!
嗯,真是個好地方!
這樣想着,她的手一點點貼上自己的心口,她能感受到它的跳動。
“砰——”
“砰——”
“砰——”
“白笙你在幹什麼!”
身後傳來花拂兮焦急的聲音,不過,她也顧不上了。貼上心口的手做鷹爪狀,一閉眼,她狠狠插進自己心頭。
“砰——”
“砰——”
“砰——”
第一次瞧見自己的心啊,沒想到竟是紅中帶黑的,它在她的手心上有規律的跳動着,像在她身體裏一樣。
黑紅色的血順着那顆心慢慢滑落,黏黏膩膩的,流淌到她手掌,掉落在冰湖旁的花草上。那些花草剛還生機勃勃,下個瞬間,卻突然枯萎,凋零,化無。
“白笙!快停下!”花拂兮以爲她要尋死,迫切的想要阻止,奈何一靠近冰湖,她就渾身哆嗦,像是要被那冷冽之氣給侵蝕掉。
白笙瞧着自己的心,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末了,淡淡笑了。
“放心,我會跟你回去的,只是……”說着,她便將手裏的心往冰湖上方一拋,掏出靈筆,對着那心快速畫着什麼。
是鐵鏈,細細的鐵鏈,將那顆心一點點給拴住,栓的密密麻麻,最後成了一團鐵鏈球。然後,她靈筆猛地一甩,那鐵鏈球便破冰而入,沉到了冰湖之中。
眼看着冰湖上破開的窟窿就快要閉合了,她瞥了眼手裏的靈筆,使勁兒一拋,靈筆也跟着沉入了冰湖中,正在這時,那冰窟窿剛好合上,恢復到之前平整光滑的模樣,太陽照在上面,依然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人離心,必死無疑。
妖離心,行屍走肉。
憑着最後一點點意識,白笙一步一步往花拂兮的方向走去,可還沒走到,她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她在哪兒?
她是誰?
她要去哪裏?
誰在等着她?
驀地擡頭,她瞧見一個漂亮的女子,正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應該,是她的名字沒錯吧,不然爲何衝她看?
白笙……
白笙……
嗯,這名字真好聽。
她不禁粲然一笑,朝那女子盈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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