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那麼多大逆不道的事情,身爲一個父親,不應該對兒子的行爲感到失望憤怒嗎?
可是,這個父親,從始至終,都非常的冷漠。
冷漠的就好像,他不是他的兒子。
他的身上,也沒有流淌着他的血液。
他在父皇的心裏,該是怎樣一個微弱的分量啊,便連被父皇質問的資格都沒有?
呵……當真是可笑,若是他被太子冤枉,便連伸冤的地方都沒有啊。
父皇他……對他可真狠心至極。
他主動伸出自己的雙臂,遞給月清源,神色已然平靜無波。
好似,他不在乎這些,更不在乎他徹底的失去了一切。
“月統領勞煩你送我出京都了……”他微微勾脣,看着月傾華輕聲一笑。
月清源微微一怔,實在沒想到,君冷顏會是這樣非常平靜的反應。
他沒有一絲的反抗和辯解,似乎對那些事情,早已供認不諱。
好像早就料到他會被貶,被降位被流放。
這些結局,好像都在他意料之中。
他沒有憤怒怨懟,更沒有激動的歇斯底里。
從始至終,他都太平靜。
平靜的好像,被貶斥的人,不是他君冷顏一般。
君冷顏他……太冷靜了。
他冷靜的令人有些忌憚,月清源瞅了他好幾眼,然後讓身後的手下,爲君冷顏上了枷鎖。
一路上,無數人圍觀,一雙雙眼睛看着,看着曾經高高在上的靖王,一朝跌落,連一個平民百姓都不如。
靖王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早已在傳旨的同時,昭告天下了。
所以街道上的百姓,紛紛對君冷顏嗤之以鼻。
冷言咒罵。
甚至有的人,還拿着爛雞蛋,爛菜葉,往君冷顏身上扔來。
君冷顏坐在牢籠裏,閉着眼睛,承受着衆人對他的謾罵和攻擊。
全身上下的冷意,不斷的往身上涌現。
羞辱,難堪,絕望痛苦,這一輩子他早在童年時,就已經體會一遍了。如今的這些,對他來說,算的了什麼?
打從他記事起,他喫不好,穿不暖。
喫的是殘羹剩飯,那餿飯單是聞着,就令他作嘔,可他爲了活下去,不得不喫。
每一夜,房屋四面漏風,被子都冷硬似冰。
他瑟瑟發抖,裹着冷硬似冰的被子,一夜夜的熬着,一天天的熬着自己長大。
他告訴自己,只要還有一口氣,他便會努力的活着。
那麼小的年紀,他早就嚐遍了這時間最苦的日子,如今被百姓扔雞蛋,菜葉,根本不算什麼。
呵……只要他還沒死,一定還有東山再起的那一日。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百姓的怒罵聲一點點的遠去。
車軲轆轟隆隆的走着,緩緩的走過了京都城門口,朝着城外而去。
牢籠車這時停了下來,君冷顏聽着有人向他這邊走了過來。
他依舊緊閉雙眼,沒有睜開眼。
月清源的聲音,低聲傳來“君冷顏……此去邊關流放,路途遙遠漫長,你可要多多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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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君冷顏微微勾脣,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月清源。
以他對月千瀾的瞭解,她萬萬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所以這一路上,肯定會有不少的殺手,前來要他的命。
如今,他什麼都不是了,這條命,如果她想拿去,那就拿去吧。
只是,他心底到底有些疑惑。
他自認爲,這些年,並沒有對月千瀾做過一件壞事,他就搞不懂了,爲什麼她會這麼恨他,幾次三番的與他作對。
甚至最後不惜將他逼到這條路上,便連他最後一條賤命,她也不打算放過。
他真的很想問一問她,到底是爲什麼?
可惜,現在他沒有這個機會再見她。
那麼他只能看向月清源。
“月公子,勞煩你能幫我向太子妃問一句嗎?”
月清源眸光閃爍“問什麼?”
“我想問,她爲什麼對我那麼狠,爲什麼恨不得我死無葬身之地?如果以聖旨上的罪名,父皇想要治我死罪,實在是情有可原。可爲什麼沒有藉此機會,將我就地正法?非得讓我去邊關流放呢?她是想讓我受盡痛苦折磨,鬱鬱而終,還是想要讓死的更加悽慘?我真的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恨我?”君冷顏苦澀一笑,笑中帶着疑惑和嘲弄。
月清源眸底劃過一絲詫異。
君冷顏不這麼問,他還不覺得,聽他這麼一問,他才慢慢的恍然過來。
是啊,一直以來,可以說月千瀾和君冷顏是勢如水火的。
縱使,她沒和太子成婚前,她對待君冷顏的態度,也是極冷的。
每一次,她面對君冷顏,那眸子裏的恨意昭昭,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她望着君冷顏的眼神,極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君冷顏這一問之後,再不說任何一句話。
他自己主動下了籠車,跟着那幾個押送他的衙役,一步步離開了月清源的視線。
月清源站着原地,微微眯眸,看着君冷顏的背影。
即使到了這一刻,他的脊背仍舊挺括,不見一絲頹廢和絕望。
好像,他不是去被流放的,而只是出去遊玩一趟罷了。
這樣的感覺,讓月清源非常的不安。
因爲據他所知,君冷顏手中還有兩股神祕的勢力,那就是他多年來培養的影衛和死士……
太子派了不少人,尋找這兩隻組織的蹤影,豈知半點影子都沒撈到。
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所以最後,皇上纔沒處死君冷顏。
君冷顏手中的兩隻勢力,一日不出現,他們就不能要了他的命。
否則,這兩隻勢力,永遠都會像一個毒瘤一般存在。
……
月千瀾和君墨淵兩個人站在城樓上,兩人並肩站着,靜靜看着君冷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月清源立即上了城樓。
他向兩人行了一禮,隨即有些猶疑的看向月千瀾。
“瀾兒,剛剛你在上面,也聽見了君冷顏的話,他的疑問,也是我的疑問……你……好像,一直以來都對他存在偏見,從你們第一次見面,再到如今。我能感覺到,你望向他的每一次的眼神,都極冷……你……總不會是因爲太子殿下,纔對他恨屋及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