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又在教學樓裏面，竟然有人耍流氓。
腦子有病吧。
有幾個女同學急衝衝跑進來，拉住沈尋，“沈老師，你快去看看吧，張濤被人堵住了，還捱打，都見血了。”
沈尋喫驚不小，他認識這個張濤，並且，對他印象相當不錯。
在大學教書，老師跟學生之間的關係，就像是一種簡單的僱傭關係。
學生出錢，老師出力，至於效果如何，很少有人關心。
大多數老師，都會帶很多學生，甚至是不同院系的，所以，叫不出自己學生的名字，實在是太正常了。
而這個張濤，是沈尋所帶學生中，最用功的。
沈尋並沒有說他是學習最好的，事實上，他能坐在這裏，沈尋已經覺得是奇蹟。
張濤從小有小兒麻痹，可能是行動不便，整天待在家裏，很少與人接觸的緣故，他看上去傻傻的。
每次，只要有沈尋的課，張濤絕對是第一個來，然後最後一個走，下課後，他還會纏着沈尋問東問西。
沈尋一開始也覺得有些不耐煩，後來，慢慢的喜歡上這個男生。
他就像一塊海綿一樣，努力的汲取養分。
沈尋也曾經想過，幫他治好腿腳，可惜，他這個病是從孃胎裏帶出來的，兩條腿的經脈完全閉塞，沈尋也是有心無力。
衛生間門口，發現那裏裏三層，外三層，圍個水泄不通。
很多人都想湊進去瞧瞧，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別說擠進去，就算站穩都很困難。
牆角，一個身穿布衣，腳上穿着解放鞋的男生坐在地上，雙腿夾着腦袋，不知道是因爲害羞還是害怕。
地上滿是髒兮兮的污水，他就坐在污水裏面，一動不動。
一個身穿名牌短袖衫，腳上踩着漏趾高跟鞋的漂亮女孩，趾高氣昂站在一旁，她叫黃雪，是某系的系花，也算是知名人物。
黃雪見人越聚越多，臉上不由得得意，他用手指着張濤。
“你這個廢物，平時已經夠礙手礙腳，讓人討厭，沒想到，你竟然還有膽子對我動手動腳，流氓，無恥混蛋。”
漂亮女孩越說越生氣，擡腳就給了張濤兩下，溼漉漉的鞋印，印在張濤髒兮兮的衣服上。
有人看不過去，勸道：“黃雪，你有事說事，如果張濤真的對你動手動腳，你可以報警，但是，你沒權利毆打他。”
黃雪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你說什麼？我沒權利？我還說你沒權利多管閒事，莫不是，你對他有意思？哈哈，大家快看啊，還有人喜歡張濤這個廢物。”
不少人朝仗義執言的女生望去，女生面皮薄，受不了衆人揶揄的目光，一跺腳，擠出去了。
黃雪得意洋洋說道：“哼，想幫別人出頭，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大家都在，別說我黃雪欺負這個廢物，你們看，我的絲襪上，是什麼？”
黃雪側着身，筆直的大長腿伸出來，肉色絲襪上面，有幾個手印。
“我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老實巴交的張濤，竟然是這種人。”
“都說殘疾人心裏陰暗，現在我信了，像他這種人，知道自己一輩子也找不到女朋友，所以，心裏越來越畸形，最或，無法控制。”
聽到這些非議，張濤心如刀割，他在內心大聲吶喊，不是這樣的，她說謊。
他天生自卑，能考上大學，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沒想到，進了大學之後，張濤更加自卑了，身邊的同學要麼家裏有錢，要麼學習成績很好，而他，兩樣都沒有。
其他人每天喫喫喝喝玩玩樂樂，到年底考試，很輕鬆就能拿到不錯的成績，可是他，每天早出晚歸，恨不得連睡覺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卻總是不盡如人意。
於是，他更加封閉自己，甚至，想過輕生。
讓他放棄這個念頭，重新振作起來的人，真是沈尋。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忐忑不安來到沈尋面前，結結巴巴，半天沒有說出問題。
但沈尋沒有埋怨半句，也沒有催促。
而是靜靜的等他問出來，然後耐心的解答。
沈尋是第一個把張濤當成一個完整的人對待。
很可笑是吧，現實更可笑。
張濤也曾經問過其他老師問題，但有的人直接打斷，告訴他想好怎麼問再來，別耽誤自己的時間。
有的更是冷嘲熱諷，挖苦他，說有這個時間，不如去發點傳單，換點伙食費，或者，買件乾淨的衣服。
唯獨沈尋，眼睛裏沒有半點同情與憐憫，完全是把他當作一個正常的學生來交流。
有時候，教室沒人上課，兩人能一直聊到天黑。
可以說，沈尋就是張濤的榜樣，是他人生的明燈。
這些都是沈尋不知道的。
身上的疼痛，讓張濤的回憶戛然而止。
黃雪見他像個木頭似的，一動不動，越發來氣，又狠狠踹了他兩腳。
“死廢物，臭流氓。”
張濤縮了縮身子，想要把身體縮到牆角。
他心裏雖然委屈，但，並沒有反抗，這種屈辱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他只是希望黃雪打累了，能放他一馬。
衛生間門口圍了幾十名學生，竟然沒有一人上前勸說一句。
這些人都是來看熱鬧的，他們把這當成枯燥的大學生涯的調味劑。
而且，這些人當衆，不少人都欺負過張濤，再次看到張濤被欺負，他們內心也有一種上前踢兩腳的衝動。
能看到張濤被黃雪踩在腳下，他們興奮還來不及，怎麼會上前幫忙。
黃雪用高跟鞋踩住張濤的解放鞋，用力一壓，張濤疼到無法忍受，終於爬起來，輕輕推了黃雪一下。
黃雪被推悶了，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張濤忽然想要衝出去。
可惜，他失敗了。
那些男生見自己的女神，險些被張濤這個廢物推到，一個個怒不可遏。
“你還敢打人，找死吧。”
“就憑你這個廢物，還敢碰我女神的小手，我特麼廢了你。”
“想跑，沒門，趕緊把保安叫來，把這個臭流氓關起來，然後，趕出校園，他這種土包子，只配在山溝裏刨地。”
幾個男生再一次把張濤推到牆角，幾個人圍住他，一通拳打腳踢。
張濤大聲的哭喊，求饒，聲嘶力竭。
可惜，沒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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