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梨諾抱回牀上,轉身,他拿了藥箱,又去蘸了熱毛巾,回到牀畔,卻見她又是拘留室裏如出一轍的姿勢,整個人蜷縮地抱成一團,像是縮起的刺蝟一般。擡手,剛撩開她眼前垂落的髮絲,又一道腥紅的目光射了過來——
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兇悍,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劍,從骨子裏散着戾芒。莫名地,他的心,一顫,手也停在了半空:
“別怕,我只是……想幫你擦擦臉!”
說着,封以漠的動作都延遲了下來,怕驚着她,一點點地靠近,試探着,輕之又輕地把她髒兮兮的小臉給擦了出來,隨之映現地,便是她一側紅腫的臉頰跟脣角的淤青,霎時,封以漠放在她腦後的手就緊緊攥成了拳,隱隱地,青筋暴跳。
拿着梳子,幫她把頭髮梳攏了下,封以漠才驚覺,從看到她,她幾乎就是維持着這樣一個蜷抱的姿勢,不動不說話,目光不是呆滯地失神,就是剛剛那樣,兇巴巴地像是要跟人拼命。
總覺得她哪裏有些不對勁,緩緩地,他撫向了她一側的臉頰:“小梨,你看看我,還認識我嗎?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他的話音剛一落,梨諾卻甩着頭脫離他的鉗制,又蜷縮着窩了回去,目光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雙膝還往裏縮了縮,一件寬大的男士西裝近乎已經將她整個身體全都淹沒了起來!
她不會嚇傻了吧?
心,陡然就慌亂了起來。
剛想說些什麼,不經意間看到她蜷縮半露的小腳丫,褲襪還是破碎的勒在身體上,起身,封以漠轉身先去拿了睡衣,同時也把藥箱拎了過來。
可他的手才碰到西裝,一動,梨諾兇狠的眼神又瞪了過來,抿起的脣瓣再度發出了些低沉的嘶嘶聲,同時小手也攥住了衣服,緊緊地。
這才感覺,她不是一般的不對勁。不靠近她,她就安靜地像是不存在,只要靠近她,不管幹什麼,她的反應,都像是受傷的小獸看到敵人,瞬間就是一種要廝殺的緊繃狀態,她的眼神,似乎是渙散的,而她的反應,像是——習慣性地條件反射!
難道,她不是被嚇到的緣故?她是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兒?本能地自我保護?
突來的認知,封以漠整個都嚇了一跳。
是啊,今天那一幕,換成一般的女人,不早就哭成淚人了?她怎麼這麼平靜?那觸目驚心的一刻,連他看着都膽顫,又不是亂世,她怎麼會——?
坐下,封以漠將她緊緊抱進了懷中:“小梨?”
一下下地撫着她的秀髮,這一次,封以漠沒強行去拽她身上的衣服,而是放緩了嗓音,想把她從失魂的夢境中拉回來:
“我們回家了!你衣服髒了,要換下來……不要怕!我幫你換下來,清理下傷口,好不好?我輕一點,不會弄疼你……”
每說一句,封以漠都注意她的反應,然後試探一下,終於一點點地褪去了她身上的西裝,幫她把外套脫了下來,換上了睡袍。
那個畜生!
小心翼翼地動作着,封以漠的心情已經狂躁到了爆發的邊緣。
蘸溼了毛巾,他再度拉起了她一隻手臂,一點點幫她擦着上面的血污,清理着,幫她消毒,擦了些藥,傷口面積大的,怕摩擦到會疼,還幫她貼了一些紗布,但從始至終,除了偶爾地輕哼聲,她竟然一滴淚沒掉,一句疼都沒喊。
幫她清理好,封以漠才起身,剛想去換個毛巾,背後突然傳來一道似有若無地低柔嗓音:“給我!”
“什麼?”
一時激動,他又坐了回去:“小梨?”
緩緩地擡眸,梨諾突然很認真道:“離婚書!給我!”
沒想到,他開口,居然是這三個字,高興之餘,心卻猛地一揪,無意識地,封以漠已經抿緊了脣瓣。
下一秒,梨諾重申的嗓音卻拔高了幾個音階:“離婚書!給我!我要跟你離婚!離婚!離婚!你給我!給我!”
突然揪着他的衣服,梨諾發了瘋一般:他居然真讓她去陪客商,還是一個人話都聽不懂的急色鬼?
身體的疼痛讓她恢復了意識,整個人卻也激動到不能自控:
“封以漠,你就是個混蛋!禽獸!畜生!變態!就算你討厭我,你不把我當人看,好歹我們也在一起過,我還替你照顧過奶奶吧?沒有功勞,我連苦勞都沒有嗎?你居然半點情分都不念,你居然讓我去被一個渾身狐臭的醜八怪糟蹋?呵呵,你果然夠狠夠冷血!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你不是有潔癖嗎?你不是嫌我髒嗎?離婚書,你給我離婚書!”
扯着他,梨諾撒潑的小野貓一樣,又抓又打,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突然像是斷了,渾身顫抖着,淚如雨下。
“你給我,給我——”
半天,見他都沒反應,也不接話,梨諾又氣又急,卻明顯也是一個巴掌怕不響,不消片刻,整個人已經無力地癱坐在了牀上,小臉上全是狼狽的淚水。
突然收緊手臂,封以漠將她整個抱進了懷中:“對不起!”
這次,是他的失誤!
“我不要‘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我最討厭這三個字!我要離婚書!你給我,給我!”
揪着他的衣服,梨諾又激動了起來。
身上的痛,對她來說,根本都不是事兒,可是昨晚、剛剛的一切,卻是她心底最深的疤,每每,她都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差點她以爲自己就要完蛋了!
這樣的情況,她的確經歷過不止一次,是她心底最恐懼的噩夢,每一次,都是水深火熱地,像從地獄裏走過了一遭!
沒想到,三年後,舊事還會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