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時有黑影閃過，一度被撞過來推過去地，霍青陽卻像是整個脫了魂一般，維持着一個動作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不停顫抖的手，剎那間，思緒感官像是全都失靈了。
路林跟司轅等一行人過來的時候，看到地就是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過道中間，不是被形色匆匆的人蹭來蹭去，就是被人各種繞行的嘀咕，認識他以來，這大約還是第一次見霍青陽被人這麼嫌棄、品頭論足的。
幾個大步上前，司轅伸手扶了再被撞到身軀晃悠的霍青陽一把，上前，路林將手中的長款外套披到了他身上：
“九爺，你還好吧？”
他這樣子太嚇人了，沒看到自己身上染了血、很狼狽嗎？
用力地推了霍青陽一把，看着他總算有了點回神的反應，路林跟司轅纔將他給推到了一側的座椅處：“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手？”
看他手上的血跡都已經乾涸了，路林有些擔心他，望向司轅的眸光也明顯的沉重：
他們都是大風大浪裏過來的人，險中求勝、生死一線的時候都有，還有什麼沒經歷過、什麼看不開的？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反應，完全沒有以往遇事的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刀駕到脖子上也要賭一把的膽量與氣魄。
“……”
看着自己的手，霍青陽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腦子裏剩下的只有一個畫面，冰冷的道光下，一抹身影撲在他身前、喊他的名字、鮮血淋漓地倒在他懷中，耳邊，全是她閉眼前的那句溫柔叮囑，沒有怨懟，沒有疼哭，不是害怕，不是求救，最後的時刻，她想到的還是叮囑他小心。
像是跌進了夢的谷底，霍青陽完全不敢相信，更是爬不出來：
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一個在他面前走久了就任性要抱的女人，那麼嬌弱，那種時候怎麼有勇氣推開他、撲到他前面？
她是用她的身體整個抱住了他、擋住了他，隱隱地，他彷彿還能感覺到那強衝過來的力道與重量，視線頓了頓，霍青陽的手又開始盈盈顫抖。
注意到他的情況，司轅上前了一步，突然出聲道：“你這個樣子……一會兒要是海歌小姐出來會嚇到她的，你還是趕緊去處理一下吧！”
他們好不容易把夜總會那邊的事情給按了下來，他這個樣子要是再被有心人看到捅出去，他們又得忙活一通，別人身上沾點別人的血也就是幾句話解釋的事兒，他們的身份，別說今晚還不太平，就是一點把柄沒有要真被盯上也夠他們喝一壺的，身份這種東西，就是成也蕭何敗蕭何啊！
果然一提封靜怡比什麼都管用，不知道過了多久了，但望着那一直亮着的紅燈，霍青陽真的像是被一棍子悶醒了，眸光再落向自己的手跟身前，已經不可同時而語：
“嗯，幫我盯着！”
起身，他大步往一邊走去，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司轅跟路林對望了一眼，擔憂的目光有志一同地落向了前方的急救室：
但願吉人自有天相，否則，事情怕是要大條了！
……
度過了最煎熬的兩個小時，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幾個大步，霍青陽激動地衝了過去：“醫生？她怎麼樣了？她沒事的，對不對？她不會有事的，是吧？”
“你怎麼不說話？”
“你說話啊！”
見他探頭探腦，像是自言自語還有點顛三倒四，伸手，司轅拽了他一把：“九哥，你別太緊張，你讓醫生說話也得給人家開口的機會！”
瞬間，霍青陽就住了嘴巴，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了對面早已摘了口罩卻明顯一臉無奈的醫生。
“醫生？”
“手術的過程還算順利，傷者雖然是背後中刀、也僥倖地避開了大動脈，不過，因爲傷口過深、失血過多目前尚未醒過來，今晚會送病人去加護病房觀察一晚，不能探視，你們去辦下手續吧！如果沒什麼意外情況的話，醒過來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但是，還是要住院觀察幾天的——”
說完，交代了下身後的護士，醫生便離開了，呆站着，霍青陽腦袋空空如也，脣角似笑非笑，傻愣愣地半天又一動未動。
對望了個眼神，路林留了下來，司轅轉身便去諮詢護士辦手續了。
處理好一切，等司轅折回來的時候，卻見兩人幾乎還是維持着最初的姿勢傻站在那處，對望了一眼，見路林搖了搖頭，他才道：
一個勁兒地直點頭，霍青陽卻是傻地兩個人都不忍直視了，最後三人一起去加護病房門口隔着門窗看了一眼，醫院裏留了人保護，心這一刻才真正恢復了些跳動的功能，霍青陽纔想起什麼地去處理善後的事情。
……
回家衝了個澡換了衣服，又安排了保姆收拾了東西，他便又匆匆回了醫院，加護病房雖然不能進，但至少在門外他會更心安，有什麼狀況他也能第一時間得知跟處理。
這一晚發生了太多事兒，直至天明的時候，他受到震撼的身心彷彿都還不是自己的！
打了個盹，等再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樓道里傳來了輕微的悉率聲，六點剛過半，消毒打掃的護工已經開始動作了，起身，他便又轉向了加護病房的門口，一個探頭，便見裏面已經有醫護人員在圍着牀動作了：
這麼早？
是換藥、檢查還是出什麼狀況了？
扒在玻璃上，霍青陽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真恨不得整個都鑽進去：靜怡，傻丫頭，蠢女人，你可要爭氣啊！千萬要爭氣啊！
不一會兒，加護病房裏便陸續有病牀推出，當看到牀榻上蒼白的熟悉身影、對上那微顫迷眸的時候，霍青陽的眼底瞬間就涌上了一層水意：
“你醒了？太好了！”
“九爺～”
虛弱的一聲迴應，仿若天籟之音，言語已經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追在牀畔，霍青陽笑得像是瞬間擁抱了整個世界：
“我在，我在，不要說話～”
進了病房，知道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剩下的便是休息跟康復，第一次，霍青陽在心裏把各種菩薩神明給謝了個遍，看着她翦瞳忽閃的小臉，拉起她的手放在脣瓣他重重地親了一下：
“困了就閉上眼睛，乖乖睡一會兒，有什麼話等你睡醒再說！”
“嗯～”
咕噥了聲，封靜怡再也撐不住沉重的眼皮，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給她掖好背角，感受着觸手可及的溫度，霍青陽心底的一塊石頭纔算是落了地。
這一天，不知道是妖物作祟的關係還是她身體虛弱的原因，多數的時間，封靜怡都是在睡覺，而一邊陪着她、看着她，霍青陽的心隨着挪不開的眼睛一次次地再度波瀾起伏。
臨近傍晚的時候，路林送了些喫食過來，兩人才轉去了隔壁的單間，關上門，霍青陽打開了食盒：“有結果了嗎？知道是誰幹的嗎？”
搖了搖頭，路林道：“都審過了！跟我們想的可能不太一樣！”
擡眸，霍青陽的視線一頓，路林也跟着擰了擰眉，整理了下思緒，道：
“這四個人或是無業、或是有案底，除了最後對你動手的那一個身上揹着人命，其他的我都找人查過了，跟我們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交集的！據他們交代，他們也是收到了一個陌生人的信息，大意就是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配合去綁架一個人——就是海歌小姐！他們並不認識這個人，也沒見過，是在一個電影院的指定地方拿的定金，對方從始至終既沒露面也沒露音，甚至於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但他們幾個都是缺錢的，而且都收到了同一條信息，這個幕後黑手應該是很清楚他們的底細、所以拿捏了他們的痛處，完全不怕他們拿錢跑路，他們幾個以前不是給人收賬就是給人做打手的，加上對方暗示這只是一個綁架計劃、被綁架的人裏還有人配合，大概的意思就是暗示他們沒有後顧之憂，但只要完成每人可以賺二十萬，他們就心動了，所以盯了夜總會幾天了，因爲全是些沒腦子的，最後腦門一熱，逮着這麼個機會就以爲可以跟以前教訓欠債的一樣出其不意、所以就直接上了！最後被我們忽略掉的那個、是他們之中一個人的朋友，那天是碰巧、倒是個狠角色，他是因爲身上有人命，那天又剛好知道有人出錢要買你的命，就想撿個便宜賺一筆跑路！”
把結果彙報了一遍，路林還是有些納悶的：“我們分開審問了幾次了，他們應該都沒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