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冷漠的機械音似乎遭到電子干擾，忽高忽低，在徹底熄火前發出最後一道指示。隨即，瑪姬站在原地晃了幾晃，像一個沒有生命的雕塑歪倒在地。
“實驗室有大量神經毒氣冒出，對有機生物十分致命。趙巖，趕緊喫一顆閉氣果，捂住口鼻。”星靈九號發出警告。
瑪姬啓動的所謂清洗程序，正是放出致命神經毒氣，殺死所有有機生物。
趙巖敏銳的神經也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常變化，隨即封閉口鼻。閉氣也是獵人的基本功之一，完全不呼吸的情況下，他可以堅持五分鐘。
閉氣果就是木長老送給他的神祕果子，趙巖一直沒來得及研究。星靈九號既然發出提示，正好嚐嚐味道。
他從獸皮帶裏掏出一顆紅棗模樣的果子，看也不看直接一口喫下。肚子裏頓時咕咕亂叫，果子彷彿和胃液發生了某種化學反應，一股暖流隨即緩緩升起。
“呃！”趙巖不由的打了個嗝！渾身舒坦至極。不過，在閉氣缺氧的狀態下，身體感到舒服才真是見了鬼。
一大口廢氣從呼吸道排出。趙巖這才留意到，身體深處竟在源源不斷產生廢氣，一點一滴的聚集在肺部，每隔兩三分鐘就把肺泡填滿，然後以打嗝或者吐氣的形式排出體外。
廢氣的產生過程悄無聲息，他毫無察覺。然而，身體內外的氣壓竟始終保持平衡，絲毫沒有窒息的感覺。
也就是說，他的呼吸系統進入一種“只呼不吸”的奇異狀態，在沒有氧氣吸入的情況下，身體自行進行氧化活動，並且產生廢氣。
趙巖暗暗驚歎，這個木長老，真是個人才啊！老人家一百多歲，到底有多無聊才搞出這麼個稀奇玩意。閉氣果看似毫不起眼，它劍走偏鋒的奇葩功效，簡直稱得上神奇之至。
然而，這種果子並沒什麼卵用。自己不可能潛到水中不起來，或者埋在土中幾個時辰不喫不喝，就連當下這種談不上絕境的小麻煩，自己也難得碰見一回。
又細細體會一番後，趙巖改變了對閉氣果的看法！
老師們經常說，人體是個精密機器，而閉氣果的存在，無異於將人體機器的某個系統功能完全替代掉，這個過程蘊藏着超凡的想象空間。
趙巖感覺自己的思維受到了某種啓發。
如果連呼吸都能精確控制，那麼心跳，體溫，激素，是不是也能掌控呢？
“趙巖，我們必須入侵實驗室的中樞系統，如果不啓動新指令，神經毒氣永遠也不會驅散。”星靈九號提醒道。
趙巖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小九，你在開玩笑嗎？雖然我一直是個好學生，在樹葉上學過黑客的基礎教程，但是，你指望我第一次看見光腦就能破解它的密碼？”
“這個由我親自動手！你只需要找到一個數據接口，然後把手指放在接口上。”
“小九，原來你藏在我的手指裏。”趙巖驚訝的伸出十根手指，瞅來瞅去卻看不出任何特別。
“把手指切開你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開發細胞空間，是星族人很常見的一種技術。對於你們人類來說，這種科技
還停留在科幻層次。”星靈九號淡淡地說道。
指尖傳來一陣輕微的酥麻，接着，星靈九號的聲音再次響起，“授權完成，趙巖教授，現在你成爲實驗室的主人！”
“這麼快？”趙巖有些不敢相信。
“不值一提！”星靈九號道。
“清洗程序已結束，實驗室氣溫25度，溼度60%，含氧量正常，污染度爲零，請您放心使用。”
這時，瑪姬柔和的面孔出現在電子屏幕上，用可愛的娃娃音播報天氣，“親愛的趙巖教授，很榮幸爲您提供服務。”
一個剎那，自己就從被清洗對象，變成了實驗室的教授。趙巖忽然感覺所謂的人工智能其實相當不靠譜，一旦遭到入侵，分分鐘就翻臉。
他深吸一口氣，十分隨意的坐在地上。人類二十年前在海拔五千多米深山建造的科學實驗室，就這麼交到了自己手上，恐怕漢尼拔做夢都想不到，最後的結局會是如此。
“教授！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提問。”瑪姬提醒道。
趙巖想了一想，問道，“自由部落和自由都市的人類，被流放到綠蘿星的目的是什麼！”
“根據人類聯盟移民法則第一條，任何跨星球的大規模移民，都要進行至少二十年以上，萬人規模的的生存實驗，以此衡量這個星球的生態環境和微生物系統是否利於人類生存。自由部落和自由都市的流放者，正是人類聯盟的實驗體。”
“只不過，二者的實驗目標有所區別。自由部落的政治犯，測試重點在於瞭解人類肉體長期處於陌生環境時發生的種種變化。
自由都市的重刑犯，重心在於檢測工業污染對環境和微生物帶來的影響。另外，二者截然不同的實驗模式，從人類社會學角度，也具有相當的研究價值。”
“最後的實驗結果怎樣？”趙巖冰冷道。
“實驗並未完全結束，目前的數據十分樂觀。綠蘿星的宜居舒適度達到90%，物產豐富，屬於甲等資源星。根據對人類試驗體的研究，已發現185378種有益微生物，163281種有害微生物，其中13785種微生物對人類有致命傷害，有1478種微生物目前尚無防禦能力。”
“當然，綠蘿星也有不利於移民的方面，重力是人類星球的1.3倍，對於30歲以上的人類，會帶來沉重負擔；其次，土著生物的生命力過於旺盛，人類清除他們，也會耗費巨大的成本。”
瑪姬一板一眼的作出分析，趙巖的臉色已徹底變得冰冷，原來，這就是整個事件的謎底。自由部落和自由都市，政治犯和重刑犯，不論善或惡，都不過是一羣試驗小白鼠。
他沉默了一會，問道，“等試驗結束，流放者們會怎麼樣？”
“異星球的生存安全具有諸多不確定性，有些微生物對人體基因的隱性傷害，可能要幾十年，甚至幾代人才會顯現出來。”
“所以，他們和他們的後代，將永遠作爲試驗體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