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內心動盪，到此時此刻，索性也不隱瞞什麼了。
他脖子裏像是塞了一根鋼筋似的，怎麼也點不下去頭。張阿姨哭的歇斯底里，張叔叔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抹着眼淚，結果已經顯而易見了。
然而他們就像聽張耀說一句，自己的兒子，到底還活着沒有。
張耀咬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難以爲繼的點了下頭：“是。”
他輕聲說：“阿姨，小張他，確實離開了。”
死這個字，像是一個惡毒的詛咒。它張牙舞爪的盤桓在喉嚨中間，讓人如鯁在喉，悲慼無聲。張耀用了“離開”概括，幾乎是瞬間，張阿姨便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我的兒”她的聲音陡然尖銳了起來：“耀揚”
“老婆子”
張叔叔陡然衝上前，扶住張阿姨的身體。張阿姨看着虛空，喃喃自語：“竟是真的死了”
死了，死了
就像水融化在水中，塵歸塵土歸土，從此這個世界上，無數人類，再也沒有一個鮮活的生命，是她的兒子，再也聽不到，他叫的那聲媽白髮人送黑髮人，竟是如此讓人撕心裂肺。
“阿姨。你沒事吧”
張耀趕緊拿出手機叫救護車，張阿姨哭的喘不過來氣，竟是身體一僵，又暈了過去。
一個小時後，醫院。
在南煜病房的時沐笙遠遠就聽說張耀這一堆烏七八糟的事情，她想去幫忙，卻被陸瑾珩拉住了手。
“別去。”陸瑾珩的聲音輕輕的，他坐在一旁，腿上放着一個電腦，正在處理公司的數據：“這點小事，張耀能夠應付。”
對張耀來說，確實是小事。不過是不要臉些，實話實話。大丈夫行走於天地間，但求無愧於心，害死小張的又不是他。做什麼的扭扭捏捏
所幸，張阿姨暈倒之後，好處理的多了。張叔叔是個不大會說
說話的，似乎連瞧見他一眼都覺得晦氣。一個勁兒的擺手讓張耀快走。張耀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叔叔，我很抱歉，小張是跟我一起出任務的時候，才被奸人所害。你放心，我一定快快抓住兇手，爲他報仇。你和阿姨儘管住下，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
相比於之前的慌張，此時倒是臉色平靜了不少。張叔叔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嘆了口氣。
“走罷。”他低着頭，蒼老的影子如風中燭火似的顫了顫，似乎在壓抑着什麼要命的情緒：“這件事以後再說，你如果站在這裏，老婆子醒過來再看到你，難眠心浮氣躁，她年紀大了。萬一再氣暈過去，還不知道有沒有命活過來”
張耀一個哆嗦：“那您好好休息。”
話說到這份上，他連忙退了出來。
張耀不敢走遠，在醫院同手同腳的轉悠了一圈之後，
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給張聞舟打了個電話。
“人是你殺的嗎”
張聞舟的聲音慣常的波瀾不驚，如果不是他那獨樹一幟的低沉嗓音，張耀都以爲電話那頭是個機器人。
“這世界上有一種蠢貨。你知道是什麼樣的嗎”
張聞舟說：“就是無論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覺得自己善良無比，光輝偉大，但其實是個理不清正理的東西，小張死了便死了，年紀輕輕，屬實可惜。但人不是你殺的，該爭取的也爭取了，你如今一副低聲下氣的樣子，反倒讓他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更會讓他們混淆，小張的死是因爲你。”
張聞舟到底是個清醒的人，一番話就把利弊給理的明明白白：“現在你要做的，就是二話不說，轉身掉頭。派兩個人默默跟着，虧你還是個破案的，這麼點小事就把你攪和的全盤皆亂。一味道歉，難道就沒有想過，千里迢迢，兩個老人家是怎麼知道自己兒子死了，又一路風塵的趕過來，直接找到了警察局”
這句話
話猶如一記重錘，立刻把張耀給敲醒了。
他指尖握着一截將滅未滅的煙，猛的深呼了一口氣，把煙給掐了。
“去。”
張耀掛斷電話，惡狠狠的罵了一聲。一切窩心的源頭，不過是一個林蒙而已，只要把這個人給抓到，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夜裏長空璀璨，星河奪目迷人，天台的涼風吹到臉上，張耀陪笑了一天，臉有些發麻。
他突然想起了半步多。
既然詹姆斯死在那裏，想必林蒙在近日一定去過那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說不定林蒙就藏匿在自己的老巢中。
雖然只是個猜測，但是林蒙卻立刻實施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先是查了周圍的監控，果不其然，見到了一些可疑的人。
那些黑衣人就像是林蒙在這個世間行走的影子一樣，在半步多周圍隱蔽而又謹慎的巡視。他們行跡分散。但卻自有一種章法。
果然
張耀暗暗握緊了拳。
“張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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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珩處理完工作，伸了個懶腰。窗外的天光已經是深夜了，他揉揉眼，接過來時沐笙遞過的熱牛奶喝了一口：“他如果不是傻子，自己就會想通，這一切，不過是讓他方寸大亂的計劃而已。沒有出其不意的意外，只有人爲的詭計。”
時沐笙想了想，陸瑾珩的這句話陡然讓她福至心靈了起來。是啊，兩位老人知道自己死了兒子，如此篤定，事出突然必有鬼，說不定又是林蒙不對，一定是林蒙。
“我們要不要去看一看兩個老人”
“沐笙，我們最好不要淌這趟渾水。”陸瑾珩站起身，輕輕抱着時沐笙：“盲目的善意只會讓讓人覺得理所當然，我們與他們互不牽扯，張耀知道該怎麼解決。”
理兒是這個理兒，時沐笙點點頭。
“那好吧。”
她伸手，擁着陸瑾珩的脖子，從他懷裏探出頭來：“我想出去透透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