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重陽難得地對他露出不悅之色：“醫有醫道，這句話你記得嗎？”
這一句，是他初收王升爲徒時，對後者的教誨。王升肅容道：“徒弟不敢忘記。”
柳重陽沉聲道：“你可知道，這個人曾經來找我替他醫治，但我卻以治不好爲藉口，拒絕了，知道爲什麼嗎？”
王升這才明白當初天爺爲什麼說師父是庸醫，原來是師父故意的，他思索片刻，道：“師父是鄙棄他的爲人嗎？”
柳重陽搖頭道：“還不到那種程度，我對他了解並不深。但是，我知道他做過什麼，是什麼身份。爲師行醫，雖然秉持醫者仁心的本分，但也絕非迂腐到什麼人都醫治。這個天爺，手上沾滿血腥，救治他，等於助紂爲虐，有違我醫道。”
王升沒有分辯，恭敬地道：“弟子謹遵教誨，以後會謹慎行事，儘量避免這種情況。”
柳重陽神情稍緩，道：“我也知道，你在外面做事，難免會遇到一些騎虎難下的爲難情況。師父並不是要你死守迂腐的原則，假如遇到危險情況，可以從權行事，但是假如有選擇餘地，你記着千萬不可助紂爲虐！”
王升點頭道：“徒弟懂得。”
柳重陽笑了起來：“我還以爲跟你說這些你會不高興呢，你最近也算是露臉爭氣了，還能聽我這老頭子的話，讓我很是欣慰。算了，不說這些擾興的話題了，來，爲師有點東西想讓你看看。”
王升應了一聲，只見柳重陽移到書架前，將其中一本厚厚的醫典拿了出來，伸手進去，按了下書架後面的牆面。
因爲是師父家裏，王升並沒有使用透視能力，但也已看出端倪來，不由一愕。
這裏竟然有機關！
柳重陽收回手時，那書架後面發出輕微又有點刺耳的軸動聲，隨即書架緩緩向左側移動起來，露出後面的牆面。
柳重陽伸手用力一推，牆面向內開啓，赫然是個假牆真門。
牆後，是一間約十來平的暗室，裏面三面擺放着鑲在牆上的書架，密密地擺滿了書本之類的東西。
王升在柳重陽的示意下，跟着後者走了進去。
“這裏是爲師數十年來珍視的收藏，裏面不乏各路醫術派系的經典之著，很多在外面已經失傳了。”柳重陽介紹道。
“原來師父也有研究其它醫術派系的醫術？”王升一邊掃視一邊道。
“學無止境，借鑑他人所學來提升自己，這是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不過，我最爲珍視的，還不是這些典藉，而是這一排。”柳重陽指着右側那一排書架。
從下到上，書架分爲了十二層，每一層都是類似手抄本一樣的東西，新舊不一，有些似乎很多年頭了，有些卻像是剛剛纔抄錄的。
王升問道：“這是什麼？”
柳重陽從裏面隨意拿出一本來，遞給王升：“看看。”
王升接過來一看封面的題字，頓時一怔：“這是……醫案集？”
柳重陽點頭道：“沒錯，這是
爲師從一生所遇所見所聞的病患病例中精選所得的典型醫案集合，爲師花了數年時間，一點一點將這些散亂記錄的醫案總結手抄下來，你知道爲師爲什麼要記錄這些嗎？”
柳重陽笑道：“你說得沒錯，就是爲了讓我的弟子能夠儘量縮短摸黑的時間，成長起來。這裏面不僅僅是我自己親歷的醫案，還有很多從別的醫生那裏聽來的醫案，熟記之，必能助你提升。”
王升精神一振，喜道：“這是給弟子看的？太好了！以前弟子也看過一些醫案，確實幫助很大。”他當初從殷醫生那裏，看了後者畢生的醫案，數量也是非常大，給他回華中後的行醫帶來了巨大的幫助。
就像之前長達半個月的醫術職外研討會，他正是靠着從那些醫案集學來的經驗，提升了自己的眼力和水準，才能夠那樣去指點黃權等人，助他們提升起來。
但是與此同時，王升也隱隱感到，自從從滇南迴來之後，自己的醫術水平一直停滯不前，沒有進步。全中醫部誰都在飛快成長，唯有他這個“王牌”一直沒有進步，想不到師父這麼體貼，給了他這個機會。
殷醫生年紀比柳重陽小了幾十歲，所積下的醫案已能給王升那麼大的幫助，師父醫齡多了殷醫生幾十年，而且無論是從醫術水平還是名氣來說，都是遠勝殷醫生，他的醫案能帶來的提升，王升光是想想都覺得振奮。
更何況，這是柳重陽“精選”的醫案，想必每個醫案都極具代表性，絕對是經典之作！
柳重陽訝道：“我還以爲只給你看這裏的醫案，你會抗議呢，要求看看其它醫術派系的經典，沒想到你居然這麼開心。”
王升撓頭道：“這個，我其實完全沒想過，但師父你這麼一提，我突然覺得好像看那些也很不錯。”
柳重陽莞爾道：“看來師父是真不該提這個，不過目前你還是以提升經驗爲第一要務，先把這些醫案記牢再說。不過數量有點大，估計你沒幾個月很難記得牢。對了，這些都是師父的珍藏本，所以你只能到這來看，不能帶走，明白嗎？”
原本以爲王升會抱怨，因爲這樣一來，他就必須每天來回跑，哪知道王升卻笑道：“弟子明白！”
柳重陽奇道：“你不覺得師父這麼做，讓你很麻煩嗎？”
王升露齒一笑：“我背書背得特別快，所以沒關係。”以他過目不忘的速度，只要有得幾晚上時間，這些數目龐大的經典醫案，哪會在話下？
柳重陽點點頭，道：“那你在這看吧，爲師在書房裏記錄一點東西，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向爲師發問。”
王升欣然道：“明白！”說着興奮地翻開了手上的醫案集，準備開始大塊朵頤。
柳重陽轉身便要出去。
不料就在這時，王升突然一愣，脫口道：“師父，你這個怎麼是天書？”
柳重陽愕然停步看他：“什麼天書？”
王升連着翻了幾頁，道：“這上面的字都看不到啊！”
柳重陽大感愕然，伸手接過，只看了一眼，便是臉色一變，隨即飛快地翻動起來，臉上表情越來越震驚：“這……這怎麼回事，這上面的內容呢？！咦？這本本子不對！這不是我的醫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