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轟然巨響，整個車子倒了下來，而且好死不死的壓塌了橋欄。
有人察覺到這一點，驚恐大喊：“不要動了！要掉下去了！”
然而這時根本沒有人聽進去。
在倒塌時，我只來得及抓住扶手，聽到這個聲音，第一時間就想去抓李瑤的手：“抓住我！”
可是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我們的手交錯了幾次，沒等我抓住李瑤，一股失重的感覺襲來，我聽到李瑤大叫：“小嵐！”
沒等我反應過來是什麼事情，整個世界翻天覆地——我被甩出了車廂，天空、白雲、從漢江大橋上翻下的班車，趁機跳出車窗的貓婭婭，和朝着我伸出手的李瑤……
就像是慢動作播放一樣，我努力伸出手，卻只能徒勞的看着班車翻下大橋。
噗通！
無數的海水將我淹沒，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屏住呼吸。
雖然掉進河中，我倒不怎麼驚慌，脫離了班車在這時候反而是最好的，而且我會游泳，還不至於被溺死。
但班車裏的人就不一樣了。
李瑤慢了一步被留在班車中，眼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貓婭婭在最後一刻跳到橋上應該暫時沒有問題……
想到這裏，我浮上水面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橋上橋下亂成一團，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整座橋上的車都被堵住了，許多人在橋上喊着，叫嚷着，我還看到幾個人指着我說些什麼——而水面上，只有我一個人。
這比我預期的還要糟糕！我原本以爲最少有幾個人，這樣再找個人齊心合力，能更快打開車窗，可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卻要救一車的人，我真的辦得到嗎！？
時間不容許我思考太多，我做好準備，再次扎進河中，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是夏天，否則要是冬天落了水，恐怕就算我想救也救不了。
我循着班車落水的位置找了過去，果然看到班車沉在水底，而車中此時，完全是一副人間煉獄的情形！
車子栽下來時前傾，此時車頭都埋進了泥沙中，看這樣的情形，司機恐怕已經凶多吉少，其他人爭先恐後的逃出來，兩個車門已經打開了，車窗也被砸壞了好幾塊，車內卻依然還有許多人沒有逃出來。
除了車中的人實在太多的原因外，人在死亡面前急於求生而暴露出的人性中的醜惡，在這輛班車中也盡顯無疑。
我順着車窗遊動之時，就親眼看到一個人被後面擁擠的人推倒，然後被後面的人接二連三踩下去……直到再也站不起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等我貼上車窗玻璃時，已經看不到那個人的人影，倒是其他人發現了我，用力拍打着窗戶，都求我救他們。
我心中急得不行，想要救人，又怕自己的舉動害死了無辜的人……李瑤那麼瘦小，在這樣的地獄中，她如何能爭得過那些人？
幸運的是，到底還是讓我找到了李瑤，此時她也不知道怎麼的，被困在了車前方的角落中，離車窗還有不到半米，卻掙扎着無法出來，看到我時，拼命的伸長手。
我衝她打了個我們兩個能看懂的手勢，讓她知道我看到她了，在我砸開車窗拉她上岸之前，必須讓她多保存點體力和氧氣纔行。
只是到了要砸車窗的時候，手邊卻沒有趁手的工具，河底倒是有不少雜物、石頭，只是大多的石頭在水流的沖刷下，已經變得過於圓滑小巧，無法拿來砸窗戶，這時，我看到貓婭婭遊了過來。
它怎麼會在這裏！？而且它嘴裏咬的和身上背的是什麼……
錘子和氧氣瓶！？它怎麼辦到的？
來不及震驚，我連忙從它的口中取出錘子，又給彼此續了一口氧氣，連忙開始砸窗戶。
不想，我剛砸開窗戶，蜂擁的人羣就衝了出來——朝着貓抓去！
他們的目標顯然不是逗貓，而是它背上的氧氣瓶！
該死！我衝貓婭婭打了個手勢，讓它趕緊離開這裏，至於氧氣瓶現在是指望不上了，與其和那些人拼死拼活地爭氧氣瓶，現在更要緊的是把李瑤拉出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些人蜂擁而出後，車內空了不少，但李瑤似乎被卡住了，怎麼都出不來，她眼睛都紅了。虧得她之前機智的用塑料袋偷偷裝了班車內
的空氣，這時靠着那點剩下的空氣續命，見狀，她努力打開我的手，比了個手勢讓我走。
原來李瑤之所以逃不掉，是因爲有人抓着她的腳踝！
那是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女孩，穿着一件紅色的連衣裙，此時整個人縮在角落裏，顯得頭大身小，而且臉上蒼白得可怕，一雙眼睛更是陰狠的瞪着我，一時間我也看不出，這小女孩到底是人是鬼。
看看這車廂內好幾個高壯的大人都倒下了，而這個女孩手上既沒有續命的東西，而且如果她有力氣抓着李瑤的話，爲什麼不去抓袋子？要知道從這個角度下手實在太容易了。
只是在水中，鼻息間都是河水的腥味，根本分辨不出這小女孩是人是鬼。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下一刻，一個閃電似的身影竄了過來，朝着那小女孩襲去！
貓婭婭？它怎麼又回來了？
那看到我時沒什麼反應的女孩，在見到貓婭婭時，卻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爲恐怖的東西一樣，慘叫着放開手逃竄出去，貓婭婭也跟着竄了出去！
李瑤早就嚇得腳軟了。之前那個情況，恐怕她根本沒有發現自己被困住是被抓住了腳踝……等等，對了，腳踝！
我曾看過大伯給水鬼做法事，據說死在水中的人，不會有陰差送魂去地府報道，而是隻能在水中徘徊，等待時機找一個活人接替，纔可以重新投胎。水鬼已經選中了那個女孩，拉她的魂兒做了自己的替身，所以救不活了。
趁水鬼離開，我拉着李瑤遊了出去，虧得李瑤在這個時候還是努力配合我的動作，才把她拉出了車廂。
就在我們離開車廂時，車廂中忽然爆出耀眼的光芒來，我一回頭，就看到了讓我畢生難忘的情形……
無數的柔軟的水草從車底四面八方涌了出來，像是包裹一樣，把整個車廂裏裏外外都包了起來！
只差一點，我們兩個就要被困在裏面了！
李瑤似乎也被這一幕震到了，原本已經手軟腳軟的她反而抓着我，拼命往上游。
不知道爲什麼，在衝出水面之前，我又下意識回頭看了班車一眼，此時它已經完全被水草包裹住了，但表面卻散發着一層淡淡的柔和的光芒……
這一回，當我們出了水面時，水面上多了好些游泳圈，還有警員組織人援救，我剛抓到一個游泳圈，就感覺到肩膀一沉，回頭一看……李瑤閉上眼暈了過去。
我慌忙探了一下李瑤的呼吸，沒有。
再試了一次還是沒有！
“快上前！我們拉你！”
在警員的幫助下，我們上了岸邊，我連忙趴在李瑤的胸口，連吸了幾口氣才冷靜下來，這回倒是有聽到李瑤的心跳和呼吸了。
醫療人員也來了，把李瑤送了上去做急救處理，等到情況稍微穩定下來，確認李瑤此時只是暫時暈過去，我纔想起貓婭婭來。
這傢伙跑哪裏去了？不會真去追那水鬼了吧？
這麼想着，就看到熟悉的身影邁着懶懶的貓步跳上來。
“哪裏來的貓？”護士嘀咕了一句，就要將它趕跑。
我連忙道：“是我的，我現在就帶它下去。”說着抱起貓坐到一邊的河堤上。這會兒我已經沒有什麼力氣，虧得貓咪本身很輕盈，我向警察大哥借了一堆紙過來，一邊給它擦身，一邊數落到：“水鬼你也敢追！小心它拿你開胃！”
貓婭婭懶懶的回頭瞥了我一眼，我分明能從那雙琥珀色的貓眼中感覺到濃濃的鄙視。
嗯，還是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味道。
我樂了，戳着它的腦袋道：“以後遇到這種事別往上湊，你以爲你屬鯊魚的啊？”
它不滿的“喵”了一聲，卻只是擡起尾巴，不輕不重的拍了幾下。
此時河堤上還到處都是人，有離得近的親人得到消息，都趕了過來，周圍充斥着狂喜、憤怒和哭喊……我不由得回想起那輛班車，留在那裏面的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些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水草和光是怎麼回事？莫非這也是水鬼的手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