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貞觀俗人 >第997章 千軍萬馬避白袍
    湟水之源。

    世代在此遊牧的鮮卑乙弗部人將這片山稱爲乙弗山,而據說在鮮卑人來以前,這裏還有過許多名字,其中有當年王莽開西海時漢移民們取的一個名,紫陽山。

    紫陽山是那時漢移民給湟水西源取的名字,還有一個東源,則叫青陽嶺。

    羌人、漢人、匈人、鮮卑人、吐谷渾人,這片美麗的山谷來過一拔又一拔的人,但都是匆匆過客,也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他們用自己部族的文字語言,爲他們所讚歎的美麗山川取下動聽的名字,然後大多又遺忘於歷史的長河之中,隨着那湟河水曲折東流。

    低矮起伏的乙弗山下,夏日時湟水流過的廣闊鞭麻灘,此時也難尋那清澈的河水,以及在粼粼波光裏自由暢遊嬉戲的條鰍。

    夏日時,這些灘麻會綻放出美麗的花朵,開黃花的叫金露梅,開白花的,叫銀露梅,不過在此時,潔白的大雪將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了底下,將它們獨佔。

    灘麻、條鰍都不見,原本清澈靈動的湟水也都結了厚厚的冰。

    夏日裏在灘麻上空翩翩起舞,百轉空靈的百靈鳥也不見了,那些蹦蹦跳跳的鹿羣也不見蹤影。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大雪紛飛,連續下了許多天。

    原本滿是灘麻的湟水河灘上,如今是厚厚的積雪。

    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山谷裏,在這片河灘上,本來應當是如寒般一般寂靜,直到來年的春天后,纔會慢慢的甦醒並熱鬧起來的。

    可是在這個清晨,當天空還陰暗暗灰濛濛的時候,當天空還在飄灑着鵝毛大雪的時候,有一支隊伍,不請自來,他們打破了這個沉睡的山谷。

    湟水西源的河谷,如同是一把彎曲的鐮刀,向東伸展,隱藏在這片白雪皚皚羣山之中。

    疊州都督、鎮西軍使、青海道招討行營先鋒官席君買在馬上不時的回頭後望,在他的先鋒騎兵隊伍中央,是皇太子承乾。

    這位太子殿下說到做到,不僅隨前軍騎兵而行,甚至堅持跟着席君買的五千先鋒,從海晏堡一直到這裏,整整二百里地。

    一天一夜的疾馳,每人帶了雙馬,一路上不時的換馬休息,人卻沒停過。渴了,就從懷裏掏出一直兵捂着的水袋喝兩口冰水,餓了,抓把肉鬆塞嘴裏,再嚼塊奶酪。

    連大小便,那都得藉助高超的騎術本事,直接在馬背上解決。

    大雪減緩了他們的速度,可卻改變不了他們的決心。

    黑夜籠罩了他們前進的道路,他們便舉着火把而行。

    沿着湟水河谷一路奔行,行走在山川河川之中,踏雪而行。

    席君買本以爲太子也只是一時熱血,等出發沒多久可能就被這寒風凍的喫不消了。

    可十里二十里百里,一直到了這裏。

    二百里地,一日夜的疾行,他這樣的大將都感覺有些喫不消,整個人似乎都凍僵硬了,腳趾、耳朵都感覺沒了知覺,臉上裂開了大口子,嘴脣更是一條條血口子。

    長時間在雪地裏行走,眼睛都刺疼無比,一直在流淚。

    鬍子眉毛早就結滿了冰茬子。

    身上的鐵甲更是把人凍的透心涼,就算裏面還有毛衣皮襖,外面還有罩袍,但依然覺得自己成了個冰人。

    回頭望去,太子依然在馬上保持着很好的姿勢,這一路他都挺過來了,沒有停下來休息片刻,這讓他對太子的印象大爲改變。

    戰鬥即將開始,席君買騎馬來到太子馬前。

    “殿下,塘騎來報,吐谷渾果然就在裏面山谷,滿山滿谷都是帳篷、牛馬羊羣,起碼有四五萬之衆。”

    承乾想笑,可臉凍的僵硬,嘴一張更是又讓嘴脣裂開了幾道新開子,血都出來了。

    “嘶,孃的,總算堵住了。”

    “是否等後面幾位將軍的騎兵趕到?”

    承乾望着前方,吐谷渾人還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他們或許根本就想象不到會有人在這樣的時候出兵來襲。

    那個慕容承,還以爲他李承乾真的就只知道貪戀美色,喜歡射獵,不知道輕重了呢。

    “不等了,我們這麼多人過來,隱藏不了行蹤,他們馬上就會發現我們,不能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先殺進去再說。”

    “可我們只有五千騎。”

    事實上沒有五千騎了,前鋒五千騎,一日夜的疾馳奔襲,凍傷不少,還有人運氣不好在雪地裏陷了馬蹄傷了馬或傷了人的,路上減員了好幾百。

    “五千騎還不夠嗎?當初你跟着衛公徵党項,破吐谷渾的時候,沒這麼畏畏縮縮吧?”

    “那請殿下在此等候高都督等,臣領兵殺入。”

    “不,我跟你一起。”

    “殿下,萬萬不可。”

    行軍是一回事,真打起來,尤其還是這種輕騎突襲入敵營的行動,危險萬分,到時候刀槍無眼,那箭可不認爲你是太子就避開。

    如果吐谷渾人知道了是大唐太子,只怕會拼了命的圍攻的。

    “不必再說了,我頂風冒雪跑了一日夜,屁股都凍僵了,嘴都裂開這麼多口子了,受這麼大罪,哪有臨門一腳卻停下的?”

    “廢話少說,殺進去吧!”

    席君買跟承乾對視了許久。

    “想當初聖人東征西討之時,哪次不是親臨前線,甚至衝鋒在前的?”

    這話讓席君買無法反駁,人家都搬出了皇帝了。

    “請殿下千萬當心。”

    承乾此時雖然手腳冰冷,卻覺得渾身熾燥熱,好像胸膛裏有股烈火在熊熊的燃燒着。

    “孤三歲就聽着聖人的征戰故事入睡的,八歲時就親眼看到了長安玄武門喋血之戰,九歲起秦琅教我兵法,十一歲時我便開始騎馬演練攻防,十三歲時我已經能夠在蘇定方、程咬金等大將手下撐住,甚至偶爾還能小勝一二。”

    “爲了今天,我準備了無數個日夜。”

    他用凍的僵硬的手緩緩的舉起了自己的黑漆龍吞馬槊,向前遙遙一指,目光堅定。

    “慕容承此時只怕還摟着鮮卑娘們在呼呼大睡沒醒來呢,這麼冷的大雪天,他肯定在大帳火爐邊睡的正香甜呢,絕料不到我會來找他。”

    “隨我,衝!”

    承乾很自負。

    他堅信吐谷渾人被他先前的計策給迷惑住了。

    此時這些躲在山谷裏的吐谷渾人,根本沒有半點防備,他藉着大雪和黑夜到來,只要一個衝鋒,就能踏破吐谷渾人的營地,甚至直搗中軍大帳,生擒慕容承。

    生擒一國可汗,哪怕是個弒君自立的僞君,那也很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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