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毅都尉馬文舉騎馬趕回,報告發現敵情。
“遼東城守軍?”四十歲的江夏王李道宗勒停戰馬詢問道。
身材魁梧的馬都尉身披明光,搖着頭道,“距離遼東城還有三十里,發現的遼兵卻是從北邊順着沙河下來的,我們抓了兩個舌頭,他們說是從烏骨城過來的援兵。”
聽說是烏骨城來的援兵,李道宗馬上從懷裏掏出一張遼東地圖,這烏骨城距離此地可不近,烏骨城在鴨綠水支流愛河畔,距離此處四五百里。
“多少人?”
“我們遇到的是他們的前鋒,約一萬人,後面還有差不多三萬。”
李道皺眉,“這些人怎麼出現在這?”
“聽說程大將軍在北面連破高句麗數城,這些人原本是準備去增援蓋牟城的,結果還沒趕到城就被程大將軍攻破了,他們不敢戰,便轉而南下來遼東城了。”
“要不放他們過去?”副將張君義道。
李道宗有些猶豫。
“若是放他們過去,四萬人馬進了遼東城,以遼東城之堅再添強兵,只怕到時更加難攻了。”他咬咬牙,“我們不能放他們進遼東城,想辦法阻擊他們一下。”
張君義勸道,“郡王,我部只四千騎,還一路急馳到此,眼下人困馬疲,野地裏以四千對四萬,毫無勝算,況且東面三十里就是遼東城,城中遼兵隨時會來。”
“那也不能放他們過去。”李道宗道,“魏國公在南面連戰皆捷,已奪首功,盧國公在北也是攻取高句麗數城,咱們好不容易充當回先鋒,遇上敵軍了還不敢打?咱大唐可不僅有魏公、盧公這樣的大將,咱們就差了?”
馬文舉立馬請纓。
“末將願率本部千騎打頭陣,趁高句麗人還未發現我們蹤跡,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先滅了他的前鋒!”
張君義是行軍總管,是這四千人的副將,聽了馬文舉的狂妄之語立馬喝斥。
馬文舉卻沒罷休。
提着陌刀大喊道,“不戰強敵,何以顯壯士?”
要說來,這個馬文舉也不是簡單人物,隋末時他便隨楊廣來徵過高句麗,戰過遼東城了,那個時候他是楊廣的驍果軍,已經是郎將了。後來東征失敗,又經歷過雁門之圍,最後隨楊廣南下江都。
當時的馬文舉年輕少壯,對楊廣留戀江都不歸十分不滿,便隨上官司馬德堪、宇文化及等發動江都兵變,並隨裴虔通等逼殺楊廣。
後來,馬文舉隨宇文化及等率驍果軍西歸,最後兵敗歸附降唐。
馬文舉驍勇無比,當年楊廣的驍果軍,本就是一支於精銳之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是一支天子親軍,常備募兵,與一般府兵不同。
只可惜因爲弒君,馬文舉歸唐之後近二十年也沒有怎麼升遷過,到如今也僅是個果毅都尉,但比起裴虔通等這些人在貞觀朝都還被追究弒君謀逆之罪,他還算好的。
即將五十知天命,馬文舉卻也仍然膽氣豪橫。
李道宗打量了馬文舉一會,對他點頭。
“好,你率本部千騎去試探下那些遼兵。”
待他領前軍離開,李道宗也立即讓全軍開始披甲備戰。
馬文舉麾下千騎,來自北衙羽林軍飛騎營,又稱千騎營,是跟當年驍果軍一樣的禁衛精銳,皆是關隴子弟,十分驍勇。
一千騎,靜靜的埋伏於路上。
當烏骨城前軍一萬人馬如長蛇般開到,馬文舉拉起戰馬,翻身躍上,揮動陌刀大聲呼喝,身後騎士紛紛上馬,跟隨衝鋒。
“不遇強敵,何以顯壯士,立功!”
再一次馳騁於遼東,馬文舉腦了不由的浮過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幕,那時將門子弟的他年輕熱血,響應驍果令應募爲驍果,從徵遼東。
當年與他同應的還有肉飛仙沈光等許多人,都是京中豪傑俠少,熱血勇武。沈光憑藉着出色的本事,先登遼東城,被守軍打下城,又能跳起來再次銜刀攀城而上,讓皇帝都爲之讚歎,破格提升爲五品朝散大夫,賞賜良馬寶刀,帶在身邊護衛。
馬文舉在遼東戰場上雖表現不如沈光,但也憑着真本事攢下不少高句麗首級,一步步獲勳授階升職。
再回首,往事如煙。
自己已經不再年輕,不再是二十歲的小夥子,但胸中那股熱血,他仍未熄滅。
這次東征,是他好不容易纔求來的機會,來之不易,就越發需要珍惜。
“殺賊!”
馬文舉揮着丈八陌刀,一馬當先殺入敵陣。
高句麗人被殺了個人仰馬翻,措手不及,他們增援蓋牟不及,南下遼東城,遼東城在望,所以也就放鬆了警惕,誰也料不到在遼東城下居然還會遇襲。
馬文舉老當益壯,在馬上陌刀連揮,左劈右砍,連殺數人。
身後飛騎營禁軍騎士們,也全都嗷嗷的往前衝,一千騎愣是殺出了萬馬奔騰的氣勢。上萬的高句麗烏骨兵硬是被他們打的到處亂跑,高句麗將軍慌亂過後,發現僅有千把騎來襲,倒也馬上穩住心神。
開始指揮調動。
前部已潰,好在人馬衆多,後面六七千騎還沒亂。
緩過神來的高句麗將軍調動兵馬,正面佈陣阻擊,又派兵從兩翼包抄,準備把這千把狂妄唐騎給喫掉。
 p;蓋牟城下,他們面對氣勢如宏的唐軍沒敢上去,但現在,打個落單的唐軍還不敢嗎?
步兵結起堅陣,長矛頭如林,後方弓箭手也密集攢射。
馬文舉等衝潰前軍,殺到陣前,衝不過去了。
雖然千騎營是禁軍精銳,可畢竟也只是一支輕騎,面對着密集的長矛陣和漫天箭雨,終究是數量太少了。
衝了幾輪都沒衝過去,在陣前留下了遍地屍體。
而高句麗人的輕騎從兩側迂迴包抄過來,馬文舉等陷入包圍之中,只能奮力死戰。
李道宗這時也終於領着三千餘部趕到。
“張總管,我與你一左一右,兩翼掩殺,先殺散他們的輕騎。”
李道宗迅速做出部署,兩人各率一千五百騎殺入戰場。
張君義看着已經陷入重圍的馬文舉,吐了口唾沫,“郡王何必救這弒君者?他剛纔不是很狂妄嗎?”
李道宗面色不悅,“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那請郡王在此押陣,末將領兵去撕開口子,把弒君者救出來再說。郡王千金之軀,豈能輕易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