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貞觀俗人 >第431章 勿謂言之不預
    “耿公身體還好吧?上次同行,耿公在衡陽突然發病,我隨行的大夫可是殿下從東宮給我的名醫,他都查不出半點端倪,說是從未見過的疑難雜症,也都束手無策啊。”秦琅坐在把藤椅上,手裏端着杯涼茶。

    這涼茶初喝微微苦澀,再喝甘甜迴盪。

    說是茶,其實就是一味中藥,去火清肝潤肺,對於不耐嶺南溼熱的中原人來說,多喝涼茶確實好處多多。

    馮智瑞知道他是故意點明父親上次知情不報,還故意裝病不同行南下一事。因爲這事,剛聯姻的馮秦兩家本來關係甜蜜,結果一下子就陷入了冰凍般。

    “家父年紀大了,早年北上,隨前朝天子東征西討,雖屢立戰功,也也確實留下不少傷病。近十年在嶺南,也是苦心經營,心力交疲,這次北上朝天子後再趕路南下,風塵僕僕十分辛勞,舊疾一時便復發了。好在家父身子還硬朗,調理用藥過後,又勉強恢復了許多。因身上重任,不敢辜負王命,便又只得匆匆趕回高州。”

    “我來前,家父還念念不忘說先前未能在桂林與衛公一會,十分抱歉呢。讓我這次來見了衛公,一定代他陪罪。”

    秦琅呵呵一笑。

    “耿公何罪之有?”

    馮智瑞倒一時不知如何接話了,總不能說當初在衡陽時我爹就知道曹武徵要做亂,他早已經煽動了山蠻了攔路襲殺你這話吧。

    他只好掏出了馮盎送上的禮物。

    秦琅翻看了兩眼。

    很豐厚。

    光是稻穀就一萬石,另外豬牛上百頭,鹹魚幹什麼的還有不少。

    更別說這千料大船十條全送給他了,連帶附贈了八百船工、五百奴兵。

    一如繼往的豪闊大氣。

    但秦琅是缺那點錢的人嗎?

    他現在有上萬人在桂州,可既不缺糧也不缺穿,這兩個多月,他早已經在桂州這建了好些個工坊,甚至都還屯墾了幾塊地建了幾個莊子。

    一邊又跟山蠻們交易起來。

    秦琅的這支南下武安州人馬,並沒坐喫山空,甚至還開始在這裏日進斗金呢。

    其實只要不是行軍做戰,一般情況下並不用過於擔心糧食什麼的。

    “耿公身體好就好,畢竟耿公是朝廷在嶺南倚仗的干城柱石,耿公若是病倒了,嶺南可就要亂了。”

    馮智瑞趕緊謙虛了幾句。

    但語氣裏卻有幾分自得之色,這小子終究還是比較嫩,沒有馮盎那種兩面三刀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狠辣老練,馮盎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甚至肚裏還有一套話的梟雄。

    那老小子絕沒有什麼忠誠可言,他只服實力。

    也只顧及自己的利益,不會衝動,精於算計。

    對馮盎而言,忠誠不過是因爲背叛的籌碼不夠而已,秦琅早看透了這小子,所以從來不會相信他的忠誠之言。

    但是這種人有時也是值得合作的,大家都很理智,不會感情用事。

    馮盎想要的還是馮家的地盤的控制力不變,能接受名頭的改換,也不在乎誰當皇帝,誰能承認他馮家的地位,他馮家就向誰宣誓效忠。

    而秦琅也深知,朝廷雖然也想着能夠改土當流,把這些嶺南蠻王之類的都幹掉,或奪取他們的實權,但現實是暫時還做不到。

    眼下都已經進入到八月了,朝廷即將要對頡利可汗發起一場全面戰爭,朝廷整個的重心都在北方。

    就算滅了頡利,那也還有漠南的突厥諸部,還有漠北的鐵勒等諸部,甚至還有遼東的高句麗,青海的吐谷渾,甚至是西域的西突厥等,對大唐有威脅的勢力還很多,而表面恭順的嶺南土王們,所要的只是繼續他們的實際控制權,這對於朝廷來說,他們當然不是當務之急。

    怎麼也得先把那些連俯首稱臣都不敢的傢伙都打服再說,更何況,歷朝以來,中原王朝真正的威脅本來就在北方,尤其是遊牧民族威脅最大。

    南方尤其是嶺南、西南等地的蠻夷,從來不是什麼心腹之患。

    在國家戰略層面上,中原不會輕易改變這些事實的。

    所以只要那些蠻王們不瘋,只要他們不公然造反,那麼朝廷都不會怎麼對他們大動干戈的。

    秦琅清楚這些,馮盎也清楚這些,所以大家就算心裏媽賣批,可表面還是會笑嘻嘻。

    對於馮盎上次搞他,秦琅很火。

    不火是不可能的,若不是他秦琅厲害,說不定上次就陰溝裏翻船了,所以誰能不怒。可怒歸怒,合作還要繼續,誰也不可能因爲這就撕破臉皮開戰。

    馮盎不敢,秦琅也沒這個資格。

    所以生活還得繼續。

    當然,馮盎也是個聰明人,明知惹怒了秦琅,可這邊還是沒事人一樣,送錢送禮不斷,現在又送糧送船。

    “桂州剛豐收,而今年兩稅在桂州新推行,現在官倉裏糧食滿滿,都堆不下呢,只能租住商人們的倉庫堆糧,耿公這送我一萬石稻,我這也沒地方放啊。”

    秦琅呵呵的指出,桂州雖剛經歷了一場小亂,但隨着局勢穩定,夏糧豐收,如今桂州的稻穀,一斗才二十錢。

    一石二百,馮盎送一萬石來,也才值兩千貫錢而已。

    馮智瑞端起涼茶喝了兩口,有些意外之色,“衛公這涼茶不錯。”

    “這是我在長安時研究出的配方,早就知道嶺南溼熱,所以對嶺南多有研究,風土人情歷史習俗,甚至是天氣地理人物等都研究了個遍啊。”

    馮智瑞聽出秦琅故意說這話的,劍有所指。

    送這麼大禮,人家還不滿意,這禮送的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偏偏還不能發火生氣,父親可是幾番交待的,就算是秦琅當他面在他臉上吐了口水,都不能當面擦,更別說不滿。

    父親說若左臉被吐口水,那就把右臉再伸去讓衛國公吐。

    “衛公果然了得,難怪山蠻在衛公手下不堪一擊呢。我父親也知道今年桂州夏季豐收,糧價大跌,可是我父親聽到消息說曹武徵死前,曾四下聯絡各溪垌蠻,而談殿因爲寧長真寧道明叔侄之死,懷疑

    是朝廷派人所爲,擔心自己也被清算,所以早就蠢蠢欲動了。”

    “衛公,桂州上次山蠻作亂,雖然很快平定,可桂州這裏漢人多,但南面就不一樣了,地裏漢人只佔極少數,還都是寧氏等家族的,更多的是談殿這樣的俚僚蠻,那些蠻子更野蠻更落後,他們眼裏根本沒有朝廷和王法,一旦亂起來,只怕不易平息。”

    戰爭一開打,錢糧消耗自然就會更大。

    “耿公料定談殿要聯合各溪垌蠻叛亂?”秦琅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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