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乃的名字完全符合當地特徵,一年四季都籠罩在濃霧中,外人很少進來。
村子位置偏僻,地圖導航大部分時間都不準確,周圍幾個村幾年前就紛紛打出旅遊宣傳,唯獨霧乃,村民仍然保持傳統生活方式。
村裏的特色是蟲子,這又勸退了一大批喜歡原生態的遊客。走在村莊的小路上,隨處可見兇猛毒蟲,村民卻能和它們共同生活。
半山腰上的神祕洞穴就是這個村莊最大的祕密。
和別的地方不同,這裏的村民們採取了一種非常高明的策略,每一個外人來到村莊的第一件事,就是參觀這個洞穴。
而且會被村民明確告知,這是整個村子的聖地,可以隨時參觀,不能做出不敬的舉動。
一來二去,衆人都不覺得這地方有什麼神祕的,避免了一大堆麻煩事。
洞穴旁邊有幾間破敗的民居,從未有人踏足,這纔是村民們真正守護的地方。與其說是地方,不如說是一個人。
少年渾身上下佈滿毒蟲刺青,將一小碗水餵給牀上昏迷中的男人。
周清泰感受到水的滋潤,意識清醒過來,睜眼卻是一片黑暗。
“咳咳什麼情況”清了清嗓子,他覺得開口有些艱難,四肢近乎失去知覺,聽力也是處在消失的邊緣。
聽不到自己說話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大,少年輕輕敲了敲他的耳朵示意。
他清脆的聲音直接在周清泰腦中響起,“你先別說話,你現在身體非常脆弱,就算是我,也只能暫時維持住你的生命。”
“噓”周清泰還想說什麼,卻被他粗暴地打斷,“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等過段時間你恢復過來,我會解答所有疑問。”
看着周清泰再次陷入昏迷,少年將手裏的碗放在一旁,輕輕嘆了口氣。
“最後一次了啊”
趙一夜的日常生活非常簡單,喫飯,學習,睡覺。唯一的愛好是畫畫,但在他七歲第一次在美術老師面前畫出極其恐怖的事物後,那位老師就拒絕他進行第二次學習。
怎麼會有孩子腦子裏成天想這種恐怖抽象的東西那位老師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畫背景都是血紅色和黑色交織,那些畫中的人物往往不會以正常樣貌出現,長得根本就不像一個人。
奇怪的是,他這種情況,父母卻沒有再生孩子或者領養一個,專心守着他這個有缺陷的孩子,耐心爲他解決問題。
很早之前,他就意識到,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中有深切的期盼,更有一種看救命稻草的感覺。
這讓他有點害怕,從小到大,不管是鄰居還是學校門口的老大爺,全都好像認識他一樣,見面會主動打招呼。
趙一夜曾經以爲這是因爲自己的父親,也許他們都認識自己的父親,想和自己交好
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因爲學校新來的英語老師也認識他。英語老師很漂亮,總是穿紅色的衣服。
感覺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怪怪的明明知道自己不會寫字,他們還是不斷鼓勵,又買來一大堆小說傳記。
父親對此的解釋是:很多天才小時候都是傻子,長大就好了。
趙一夜難以想象,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如此善良,偶爾請個假,門衛大爺還會在一旁指導他寫請假條。
明明不會寫所有人都在逼他寫。
如果這是一個故事,那這個故事必須要有一個結局,沒有結局的故事,只會不斷循環,變成一場輪迴噩夢。
書中寥寥幾筆帶過的那些人,卻是實實在在過完一生的,一天三頓飯,工作睡覺,娶妻生子
對他們來說,思考只會徒增痛苦,到底是命運賦予他們現在的想法,還是在做出選擇之前,就已經註定會有這樣的結果
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了啊
趙一夜進入夢鄉之後,房門輕輕打開,一對夫妻走進來,將桌上皺巴巴的紙鶴拿走,帶到客廳。
這裏有一羣人,正目光灼灼看着他們。
有年過半百的老人,還有不滿十歲的小姑娘,有人長得奇形怪狀,有人失去了雙手雙腳
但每個人都帶來了一張白紙,是他們從不同地方取來的,有的乾脆就是從書上撕下來的,上面還帶着印刷痕跡。
共同把這些紙裝訂起來,就變成了一本書。整整五十頁,合在一起後,上面多出火焰灼燒的痕跡,出現了封面和底頁。
生或者死,都不重要,只要有一個結局就好了。這纔是故事的意義,一個永遠沒有結尾的故事,是不完整的。
做完這一切,他們主動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後面的事情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
深夜的時光過得異常緩慢,趙一夜的“父母”互相倚靠着坐在沙發上,電視機沒有被打開,他們就靜靜坐着聊天。
“你說,養一個孩子到底是什麼感覺他會不會很調皮,會不會很氣人”女人露出嚮往的神色說道。
“哼哼這個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好歹知道有一個老婆是什麼感覺。”男人說着輕輕攬住女人的肩,往自己懷裏拉了拉。
“找打”女人並沒領情,而是笑着推了一下他的頭,“別以爲設定成夫妻,我們就真的是夫妻了,我可還沒同意呢”
“再說了”她傲嬌地別過頭,“連個戀愛過程都沒有,怎麼就能是夫妻了”
許久沒聽見男人回嘴,女人這纔回頭看去,正撞進他深情的眼眸,讓人想起映照星光的大海
“如果還有下一次,給我個機會吧。”男人溫柔地說道。
趙一夜定的鬧鐘居然沒響,上課要遲到了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奔出房門,卻看到本該爲自己準備早點的母親,死在了餐桌前。
整個地毯上全都是血,父親也死了這個家,徹底被染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