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鬼怪傳聞老闆不相信這種東西,他找高人算過了,高人說他命硬,最少活九十歲,媳婦死了他都不會死。
這麼些年來確實順風順水,什麼事都沒出過,他也從最開始青澀懵懂的新手,變成商場上的老油條。
人都奈何不了他,更何況鬼呢,前幾天那羣老頭老太太還在公司門口拉了個橫幅,說他們騙人。要他說,這就是“語言的藝術”,藝術的事,怎麼能叫騙呢
把這棟大樓裏裏外外都重新擺弄一遍,煥然一新的場景讓他心情舒暢了不少。
員工們懷着百分之三百的熱情上班,尤其是銷售部。
說起來也是奇怪,這樓裏的椅子很多都是完好的,擦一擦就能用,按照老闆的意思,這種能節省的地方,就一定節省。
老闆這幾天看起來怪怪的,似乎一直休息不好,神情恍惚,有時候還會突然回頭看身後。
搬進來的員工都覺得,這棟大樓真氣派,這才配得上他們大公司的名聲。
如果趙一夜在這裏的話,一定能看到,每個椅子上都坐着一位“員工”。
心口插刀的痛苦已經被完全轉化爲怨毒,但在此刻,所有鬼眼神中流露出的只有無盡歡喜,真好,真氣派的公司
趙一夜已經上了一輛新的列車,他買的是到終點票,但實際上,他只會在中間挑一個看着順眼的站臺下車。
比如眼前這個,名爲“桑榆”的小城。許多城市都喜歡用植物來命名,也許是當地特有的植物,也許是第一戶搬來的人家門前的樹。
桑榆沒有傳出去的傳說,只有寥寥幾個當地人口口相傳的狐仙報恩故事。
桑榆自古就是狐狸的棲息地,附近的桑山上現在還有自然保護區,據說有福氣的人能在山上找到白狐。
趙一夜當然不是衝着白狐來的。他自認絕不是氣運之子,更沒有運氣好到爆棚,這種看臉的事,怎麼說都輪不到他。
狐仙找對象也是要看臉的,這是一個令人悲傷的真相。
桑榆沒有旅遊景點,作爲一個經濟落後的縣城,這裏的人大多保留着最初的生活方式。
經過一段時間的搜索,他成功找到了一家開在小巷子裏的賓館。
房間裏有一股黴味,牆壁上還保留着漏水的痕跡,天花板的表層已經快掉光了,讓人分不清到底哪個顏色纔是它的本色。
條件艱苦,但對他來說都無所謂,總比露宿野外強得多。常年沒有客源的老闆,自動把他腦補成一隻大肥羊。
主動幫他把行李拿上來,還試圖從他嘴裏套出來桑榆的目的。這位老闆在剛見面的短短二十分鐘裏,已經主動提供了不下十項服務,通過他積極熱情的神情大致可以判斷出,這些服務不是免費的。
趙一夜還真的就不怕,他好歹也算個富二代,在存款數量上已經超越了許多家庭。
但這不意味着他就要任人宰割,傻乎乎得當個散財童子。
可憐的木牀發出吱呀聲,彷彿下一秒就要散架。
九點剛過,夜市上正是熱鬧的時候,一個個燒烤攤位熱火朝天,老闆不斷叫喊讓服務員別偷懶。
趙一夜難得來一次,位置還是從那個前臺老闆嘴裏套出來的。這裏薈萃全城美食,更展現一個地方的特色風俗。
所有老闆脖子上都掛着一個狐狸頭項鍊,顏色不盡相同,但樣式都一模一樣。
他可不會認爲這是哪個厲害的推銷員乾的好事,那狐狸項鍊上總感覺有些奇怪的氣息。
一夜書躁動不安,似乎想讓他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可惜他沒讀懂它想表達的意思。
天空中出現一團烏雲,有什麼東西正藏身其中向此地而來。
趙一夜翻開一夜書的時候,上面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筆跡很潦草,但已經足夠辨認出這黑色漩渦的恐怖。
下面四個大字用血紅色墨汁書寫“恐懼之源”。
這東西名字聽起來倒是稀奇,而且非常中二,有種微妙的讓人想要吐槽的感覺。
一夜書既然專門留了插畫,他當然相信它的實力,雖然是個聽起來很幼稚的名字,也許有幾分道理在。
周圍場景在一秒內變化,原本坐着喫喝笑鬧的人羣,全都轉頭看向他。
“這個孩子好奇怪啊,怎麼看起來笨笨的”“聽說他不會寫字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病。”
“說不定是智力有問題呢。”“一看就是父母沒有好好管教,不然怎麼會有病”“有錢人家的小孩,和咱們的孩子可不一樣”
人羣的議論聲此起彼伏,似乎是在完美復刻他童年遭遇的那些議論。
但趙一夜僅僅是漠然坐在原處,沒有任何反應。
一個黑影出現在桌子對面,變成一個戴面具的人,看身形和他幾乎一模一樣。
他沒有開口,而是靜靜拿着一支筆,在紙上重複書寫毫無意義的內容。
這些東西根本就不能被稱爲字,扭曲的筆記還有錯亂的筆畫,都在阻止它成爲一個正常的字。
可趙一夜還是沒有動作,記憶裏似乎閃回一些奇怪的場景,無盡的黑暗,還有黑暗中發光的
他狠狠捶了一下頭,這次頭不痛,卻有一種堵住的感覺。想不起來的,那些事全都想不起來
還有血紅色的月亮,一口永遠不會乾涸的井。
甚至還有那個女孩,秦媛的面龐閃過,隨後又變了個樣子,變成一個他素未謀面的紅衣女子。
恐懼之源停下書寫,靜靜看着他這幅痛苦的樣子。
它第一次說出了人話:“就快要結束了。”
趙一夜再次醒來,正躺在醫院,旁邊病牀的病人對他充滿好奇。
爲什麼會有人在夜市上餓暈呢這是一個新的未解之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