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婉道:“那你別抱我了。”
她說着,伸手就推他。
殷玄一慌,按緊她,急聲道:“別,朕又沒說朕不喜歡。”
殷玄將她抱的更緊了,聶青婉撇撇嘴,沒再推他,小腦袋在他的肩窩處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殷玄往下瞅了她一眼,見她窩在他的懷裏睡了,他就不打算再呆在外面了,夜深了,涼氣會下來的,雖然是夏天,可過了亥時,氣溫還是會低下來。
殷玄站在那裏不走了,隨海也就不敢再往前走,他提着燈籠過來,見婉貴妃窩在皇上的懷裏睡着了,隨海道:“皇上,要回嗎?”
殷玄看着聶青婉在懷裏露出來的半邊小臉,目光溫柔,低聲說道:“嗯。”
隨海問:“從哪個方向回?”
殷玄指了指來時的那條路,隨海看了一眼,見浣東和浣西提着燈籠站在那裏,他就不往前湊前了,他還是跟在殷玄後面,在後面提燈。
王雲瑤見殷玄抱着聶青婉過來了,連忙上前一步,問:“娘娘睡了?”
殷玄輕聲說:“嗯。”
王雲瑤要把手上的薄披風給聶青婉蓋上,殷玄搖了搖頭,輕聲說:“不用。”
殷玄抱着聶青婉,從原路返回。
回到寢殿,發現聶青婉已經睡熟了,呼吸清淺而均勻,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在牀上,然後脫了她的鞋子,解了她的外裳,卻沒有翻騰她去脫衣服,就讓她先那樣睡着,他讓王雲瑤去打水,等水打來,殷玄接過浣東遞過來的毛巾,搓了搓,親自爲聶青婉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臉,然後把毛巾扔進盆裏,對她們揮手:“先出去吧,等婉婉睡沉了你們再進來,這會兒不要打擾她。”
三個人應聲,端了盆子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殷玄低頭在聶青婉的額頭吻了一下,放下四周的帳子,回到龍案前,繼續把剩下的摺子批改完。
等全部改完,隱約都能聽到雞叫聲了,殷玄側頭問隨海:“幾時了?”
隨海又去看了一眼滴漏,過來說:“剛到丑時,皇上還能再睡一個時辰。”
殷玄伸手揉揉眉頭,又指指自己的肩頭,讓隨海過來捏捏,隨海笑着上前,給他捏肩頭,捏肩頭的時候,隨海忍不住說道:“這些摺子都是中午那會送過來的,皇上不用這麼着急批改,明日批不影響呢,幹嘛要熬夜傷身子呢。”
殷玄心想,確實可以明日再處理,他也沒有熬夜批摺子的習慣,但是他若不拿批摺子的理由賴在這裏,他能陪她一起睡龍牀嗎?
殷玄抿了抿脣,說道:“反正都是要處理的,是今夜處理還是明天處理,並不影響。”他又往御案上看了一眼,說道:“好在,都處理完了。”
隨海往那個遮的嚴嚴實實的龍牀看了一眼,笑道:“皇上是想陪着婉貴妃吧?”
殷玄掉頭瞪他,沒好氣道:“嘴賤。”
殷玄揚揚眉,問道:“你覺得朕寵她寵的太過分了?”
隨海道:“這話奴才可不敢說,奴才只是覺得婉貴妃把皇上趕去偏殿很不合理,也有些無理取鬧。”
殷玄垂眸,沒應這話,半晌後,他幽幽地擡頭,問隨海:“你相信人死能復生嗎?”
隨海一愣,輕呼道:“人死怎麼能復生呢?”
殷玄喃喃道:“人死確實不能復生,可是她的靈魂回來了,朕只是很害怕,怕她哪一天又走了,朕只是想在她留在朕身邊的時候把所有的寵愛都給她,朕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何況這些微不足道的寵愛,朕可以先去陰曹地府等她,但在這之前,朕只想好好愛她一回,像一個男人,像一個丈夫。”
隨海沒聽懂,但聽着殷玄這話,他的心底裏惶然就生出一股十分可怕的念頭,咻的一下,他將目光又落在了不遠處的龍牀上,隨海很清楚眼前的這個皇上心中愛的人是誰,是太后,可太后已經死了呀!那麼皇上這一番話又是何意呢?如此寵婉貴妃,只因婉貴妃是......噢!天!不會的!不可能的!
隨海膽顫心驚,臉皮急遽一抖,眼皮子也跳了好幾跳,他噎住氣息,驚慌道:“皇上你是說......”
話沒說完,殷玄就打斷他:“朕累了。”
隨海立馬將未出口的話一收,咬死在腹中,他收回手,對殷玄道:“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殷玄道:“不用了,你出去吧,看王雲瑤跟浣東浣西還有沒有守在外面,若是她三人還在外面守着,你就讓她們回去睡,清早再來伺候,朕去陪婉婉躺一會兒。”
隨海納納地應了一聲是,見殷玄起身往龍牀去了,他連忙拐頭,往門口去了。
伸手拉門的時候,想到皇上從封了華北嬌之後,從來沒有喊過華北嬌的名字,皇上對這位婉貴妃的稱呼從來都是婉婉,或者是愛妃,從來沒有第三個稱謂,再想到已死的太后叫什麼名字,再想到剛剛殷玄所說的話,再想到自從這個華北嬌進宮,宮裏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情,然後聶北出來了,然後陳溫斬回來了,然後......
隨海忽然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着自己,彷彿在說:“你都猜對了。”
隨海嚇死了,頭皮發麻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迎着月光站在門外,隨海只覺得大概真的是夜深的緣故吧,涼氣透了心,整個身體如浸入冰窖般冷的直哆嗦。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確實還在外面守着,謝右寒也還在外面守着,見隨海出來了,謝右寒朝隨海臉上看一眼,王雲瑤和浣東浣西都張着眼睛看着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