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聽出來了他聲音裏的悶悶不樂,聶青婉擡起了眉頭,這才正兒八經地看着他。
要說聶青婉不生氣嗎?怎麼可能不生氣。
只是她雖然年齡不大,可也二十三歲了,歷經兩朝,又打小是個心思和城府都高於很多人的人,又比殷玄大三歲,帶領教導他這麼多年,縱然殷玄已經成長到了讓很多人望而畏懼的地步,縱然殷玄如今的心思和城府也開始令人捉磨不透,可在聶青婉面前,他的火候還是差了很多。
聶青婉在沒在生氣,殷玄完全看不出來。
見聶青婉的目光看了過來,殷玄也輕擡起眼皮,看了過去。
他這幾天想她想的煎熬,可又不敢再來,他白天雖然老是發脾氣,自己都覺得自己暴燥的不行,可晚上了,他一個人躺在牀上了,又不停的告訴自己,這樣的愛情是不對的,他走上了死衚衕,這條路走不通,得變。
是的,殷玄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能愛這個女人,更不能對她有非份之想,他想糾正自己。
他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而破壞他跟她的關係,更不想讓這種不被世間容忍的感情拖累了自己。
可每每睜着眼睛想清楚了,想明白了,一閉上眼睛,他就會不自禁的去夢她。
完全沒辦法控制,是的,完全沒辦法控制。
夢裏的那個他是他完全掌握不住的,且褪去了白日裏的剋制,褪去了在人前的隱忍,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禽l獸,做着他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享受着他天天思念的嗜骨滋味。
因爲這樣的夢,他睡前所有的想明白又全部都泡湯了,然後第二天這樣的場景又重複,重複到現在,殷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來安置自己這樣的愛情了。
但他心理很明白,他不能再繼續下去。
陷的越深,他會越痛苦,且,越容易暴露,也越危險。
只擡起眼皮跟聶青婉對視了一眼,他又心虛似的趕緊垂下。
他心虛的是他怕他對她的感情暴露,可看在聶青婉眼裏,他的心虛是來自於他故意不去看龍陽宮,故意不去試冕服,故意這樣的使小孩子脾氣!
這會兒還表現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你有什麼不高興的!
聶青婉不想再跟殷玄說話了,要不因爲明天就是大典了,而他卻連衣服都沒試,鰲姜被逼無奈地來見了她,說明了原委,她哪可能傳他來喫飯!
聶青婉扭頭,衝一邊的任吉說:“晚膳擺好了嗎?我餓了,沒擺好也先過去吧。”
任吉哦了一聲,伸手去扶她。
聶青婉搭手過去就站起了身子,等都不等殷玄。
殷玄見她起身走了,沉默地坐了一會兒,也連忙站起來,跟上。
他跟的不近,但也沒落很遠,可看到她跟他之間隔出來的那麼一些距離,殷玄還是說不出來的難受,這種難受像一根無形的針,紮在他的心上,每呼吸一下就會疼一下。
殷玄想,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不讓自己這麼疼,不讓她那麼的把自己摒除在了她的世界以外。
是不是,只要他娶了妻子就行了?
殷玄眼眸緩緩地垂了垂,這個時候,他權衡了一下利弊,覺得不管他怎麼抵抗,到最後他也最終得妥協,得娶妻,得納妃,得有三宮,得有六院,得有很多很多的女人。
縱然不能娶她,可每天能看到她,與她開心的相處,這就夠了。
他只要在夢裏能擁有她就行了。
鬧騰了好幾天最終知道自己掰不過聶青婉的殷玄,讓自己認命的接受娶妻納妃的現實。
於是去了膳堂,喫飯的時候,殷玄就討好地說:“夏公今日將他羅列的妃子人選的名單給我了。”
果然這個話題一提,一直不搭理他一句,甚至是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甩給她的聶青婉挑了挑眉,看着他,問一嘴:“你看了嗎?”
殷玄說:“還沒有,等明日登基後,我好好看看。”
聶青婉頗有些意外,明眸大眼盯着他又看了半晌,大概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這麼好說話了。
之前要死要活地不娶妻,不納妃,現在一下子開竅了。
雖然想不明白,但他能想開,聶青婉還是很欣慰的。
可能因爲明天就要登基了,馬上就要成了皇上了,也知道自己該肩擔什麼樣的任務了。
也可能是因爲負責這件事情的人是夏謙,而夏謙能安平撫定大半個歸順的小國疆土,又如何對付不了他呢?說對付不對,夏謙有口才,如今又是功德錄上功績最高的一位,殷玄可能不敢逆他,所以,只能妥協。
而不管他是因爲什麼而妥協,妥協了就好。
聶青婉並不逼他,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挑選,她說道:“明天登基,可登基後也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娶妻納妃也不在一時,你不要太着急。”
殷玄道:“嗯。”
嗯完,心情明顯的好了很多。
他想着,果然得順着她。
而因爲他退讓同意娶妻納妃,聶青婉對他的態度當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喫完飯沒有直接趕他走了,而是喊他去散步,這簡直讓殷玄受寵若驚,他有好久......都沒陪她散步了。
殷玄笑,見任吉進屋去提了燈,他伸手就將那燈奪了過來,走到聶青婉跟前,爲她提燈。
聶青婉看着他。
那眼神令殷玄挺不自在。
他低頭瞅了一眼手上的燈籠,再扭頭,看了一眼身後表情難以描繪的任吉,還有遠遠地跟在後面,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隨海。
殷玄:“......”
這麼殷勤好像真的有些怪。
他完全是太激動了,一時都忘記了身份。
殷玄低咳一聲,默默地抿了一下脣角,腦中快速地找着可以對得上號的理由,輕聲說:“上回以及上上回,我都考慮不周,你一心爲我着想,我卻總是惹你生氣,你不罰我,我卻不能不罰自己,所以今晚,我爲你提燈,算是我對自己的懲罰。”
他沒提什麼事情,只用了“上回”和“上上回”這樣的字眼,可聶青婉聽懂了。
後面跟着的任吉和隨海也聽懂了。
太子說的“上上回”,無非是指四年前的賞花宴那次,他把那些妙齡的貴女們批的一無是處,惹了太后生氣。
這一個“上上回”可真是有夠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