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地面三米處,載有衛東洋的那最後一截飛行器自由降落,經過彈簧的緩衝,飛行器穩穩着陸,像孩子的腳輕輕點地。
“呼呼”衛東洋調整着呼吸,準備迎接接下來陌生的景色。
“請注意穿上櫃子裏的太空服。”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夾雜着濃厚的俄羅斯強調的中文使衛東洋心裏十分難受。
衛東洋走到櫃子前,櫃子鐵製的,他打開櫃子,裏面是目前世界上較爲先進的宇航服,特點就是輕,相比二十世紀阿姆斯特朗登月,這樣的衣服已經輕便許多了。
藍色的衣服上印着聯合國的標誌,它的穿着十分簡便,只需要像穿羽絨服一樣,最後帶上輕制頭盔,一切就準備就緒了。
“信號接通,小子,能聽見嗎”頭盔裏傳來拉比的聲音。
“嗯。”
“嘻嘻,主人,要出發了嗎”電子的聲音從衛東洋的腰間傳來。
“等會兒出門時,小心一點,防止敵人偷襲,算是一點忠告吧,至於是什麼偷襲,這裏無從得知。在飛行器的尾部有一輛月球車,待會兒你可以騎上它,我會把敵人的方位發到你的手機上,到時候電子幫忙指引一下。記住時刻警惕。”
“嗯。”衛東洋輕輕一聲。
“瞭解”電子顯得激動無比。
衛東洋走到艙門前,先按了按鈕將大門解鎖,然後將拉桿推了上去,最後扭了一下面前的車把狀的鐵輪,門才得以打開。
接着是一個小一點的密閉房間,這裏用來減小氣壓,使人走出去時不會被艙內的氣壓吹飛。
衛東洋剛想邁步,但腿那一刻卻擡得意外的高,身子的重心難以把持,於是身體開始前傾,他趕緊扶着牆壁,才使自己恢復平衡。
“啊,主人小心一點。嘿嘿,你沒事就好。”電子的急切聲音傳來。
“還好,走路太困難了。”
排氣的機器聲充斥着這個幽暗的房間,接着排氣完畢,第二層艙門打開了。
先是斜向地面的鋼板,接着是那一片白色的土地,最後是黑色的夜空,星光佈滿夜晚,太陽無情地暴曬在這片土地上,乾燥已是月球最後的呻吟。
衛東洋走出去,腳先踩在鐵板上,隨後另一隻腳擡起,身子壓低,順着斜面下到了地面,下到地面時剎車不及時,直接趴在了地上。
“月球的重力小,先適應適應。”拉比說道。
衛東洋站了起來,向駕駛艙的後方走去,他按下一個按鈕,接着鐵門打開,一輛粗糙的車子出現在自己面前。它不像地球上的跑車那樣光鮮亮麗,也沒有迷人的曲線美,簡直就像是積木拼成的產物一樣。
“幾十年了,不能有點進步嗎”電子抱怨着。
“將就着吧,一輛車的錢不必一輛保時捷便宜。”拉比回答道。
衛東洋坐上去,按下按鈕。車的駕駛很容易,同遊樂場的碰碰車一樣,只有油門和剎車,前進和倒車,方向盤適中。
衛東洋將車開到了地面,輪胎碾沙子的聲音可以清楚地聽到。
“那個拉桿是太陽板。”拉比說道。
接着從衛東洋的腰間飛出了一道藍光,鑽進機器,很快又鑽了回來,隨後太陽板緩緩打開,如同自己兒時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
“同電視上一樣嗎”衛東洋想着。眼球移向右邊,嘆了一口氣,水蒸氣將面前的玻璃罩弄得模糊,眨眼間他的目光轉向左邊,看着左邊的太陽板。
曾經,自己不也是坐在母親的懷裏,指着新聞裏的太空飛船,大叫“大鳥張開翅膀了”嗎,現在更是身臨其境,只不過不是坐在母親懷裏,而是坐在冰冷的海綿駕駛坐上。
“什麼”衛東洋不解。
“去那座月球坑後面,隱蔽自己。不,現在應該是能跑多遠跑多遠,敵人正在趕過來,大約四個小時後趕來。”
“這麼快”
“畢竟周圍的月球上他們的眼線不少,但再厲害的眼線也只是粗陋的儀器,我方有基本粒子,探測能力可以說是對方的幾十倍。”
“嗯。”
衛東洋一腳油門下去,車的輪子開始轉動,速度很快,開始朝着拉比所指示的那個方向前進。沒有馬達的轟鳴,跑的十分安靜。
在白色的土地上顛顛簸簸,身後的那團載自己而來的重物變得渺小,最後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他現在顧不得回頭,顧不得留戀身後的那團東西,爲了勝利,爲了活下去,爲了結束這樣的情況,他必須麻木自己,忘記自己,成爲一個命令的執行器。
他一個勁地向前開,已經離開很遠了,但他依然不敢停下來。
星星從這邊飄移到那邊,太陽的位置也在天空中不斷變換。
“主人,已經很遠了,還要走嗎”
衛東洋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行駛了一段距離。他停下車子,駐足原地。
“事不宜遲,現在離對方的基地很近了”拉比說着,她的話中間有停頓,“趕過去。”
“額”電子剛想提問,但又給憋回去。
“嗯。”衛東洋應答道。
電子也沒在說什麼,她知道主人來這裏的目的,也知道主人所做的準備,表面的準備,以及內心的準備。也是,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嘛嘛主人,嘻嘻,我給你指路吧。”電子主動說道,調皮的聲音絲毫不把周圍的荒涼放在眼裏。
接着一道藍光從衛東洋的腰間飛出,在他面前的一個方向畫出一個小小的藍色圓圈,以便觀察。
天上的星星浮動,太陽的光輝刺透黑夜。斗轉星移,藍色的星球出現在天際,那是綠與藍的交織,白色與黃色的混合,黑暗與光明的集合。它默默地轉,孤獨地轉。一切都沒有現在的體會真切,一切都沒有現在的感受深刻。月球沒有大氣,沒有蔚藍的天,只有黑色的夜空。黑色的背景中,那顆星球好似觸手可得,原本無邊的大地現在就在眼前,原本璀璨的城市成爲了球體上的一個亮斑。
他走啊,走啊,無風無雨,無聲無息,五感麻痹,腦中的弦緊繃,寂靜加速了意識生鏽,孤獨促使精神破裂。
“艦長。”衛東洋說道。
輪子在下方轉動,輾着沙礫。
“怎麼了”拉比的聲音傳來。
兩個人的再次對話相隔了很長一段時間,對衛東洋來說,這段時間是漫長的。
“地球不過這麼小。”衛東洋說道。
“嗯。是啊。不過這麼小。”
車子走到了一個向上升去的小坡。
“人更小。”衛東洋道。
“嗯。”拉比道。
車子從坡上下來,又進入平地。
“我們還有什麼可在意的呢”衛東洋道。
“沒有。沒有什麼。”拉比道,“沒有什麼。”
兩人的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遠處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像一隻螞蟻趴在白色的雪地上,靜等春天。
衛東洋立刻警覺了起來。
所有人立刻警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