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爲了親事已傷透了父親的心,如今既然已嫁給了徐禹謙,更不能因自己而使宋家和父親蒙羞。她必須記住,她先是宋家的女兒再纔是宋惋芷。
惋芷又挺直了脊背,步履由先前的慌亂變得從容,每走一步,腦海中那在梅林鄭重而溫柔的少年就模糊一分。她想,那些曾經已經是過往,過去了也就不重要了。
看着姿容昳麗的少女迎面走來,徐光霽想到她在認親的表現與記憶中的端莊自持,煩悶再度堵在心間。這個女子,竟然成了他的嬸孃,是她的幸運還是他的失策
徐光霽目光復雜,在她要錯身而過時擋了去路。“宋惋芷,你心裏此時是得意嗎”
少年的聲音透着冷意,惋芷腳步一頓,視線落在他身後的夾道上,認清彼此的心還是止不住一揪。
得意
原來自己在他心中不過就是這麼一個人,成爲他的嬸孃就該得意嗎
惋芷停頓的腳步再度擡了起來越過他,如若他是這樣想,那她就是得意了。
“宋婉芷”徐光霽有些惱怒的嘲她喊。
她充耳不聞,步伐也沒有亂一分,徐光霽轉身欲伸手拉她,已有戒備的玉桂一箭步擋到兩人之間,語氣極爲不好:“世子爺,我們太太再是年紀小,也是您的長輩。”
徐光霽俊臉陰了下去,目光有些兇狠的看向玉桂,何時能輪到一個奴婢與他說話
“惋芷、光霽”
他正欲發作,卻是傳來帶疑惑的溫和喚聲,驚得他回頭看。徐禹謙不知何時已站在穿堂中看着他們。
惋芷聽到這個聲音亦是心頭一陣跳,轉過身便瞧見他大步走來。
“你們這是在說什麼呢”徐禹謙在她面前站定,視線落在她臉上掃過還留有淺淺牙印的脣,她又咬脣了
惋芷福禮喊了聲四爺,徐光霽接了話。“只是遇到打了聲招呼,四叔這會纔來,如今不比得往前,不然我就自己去你書房取了。”他說話間神色已恢復正常,又是往日那清傲的貴公子。
“小廝和我說後,我就往這邊來了,算不得遲。”徐禹謙朝他微微一笑,轉而與正忐忑的惋芷道。“我還想着到母親那領人呢,卻不想慢了一步,光霽馬上要參加會試,要與我借書。”
後一句惋芷覺得應該是在解釋徐光霽的出現,逐點點頭,徐禹謙又靠近她一步,扶上了她的手側頭與少年道:“隨我去吧,光霽你不是着急回去溫書麼。”
徐光霽有些後覺的應了聲,落後兩人一步,視線盯着他四叔的手。只見那雙手由扶改爲半扶半攬,其中一隻穩穩停在惋芷腰間。
他呼吸似短了幾息,心頭的不自在再度翻涌,他的四叔對宋惋芷很好。
到了槿闌院,惋芷本想先回屋,卻被拉着同去了書房。
徐禹謙讓她稍坐一會,找書去了。
她擡眼打量四處。
五闊的廂房打通三間做成了敞間,她所坐的地方是兩兩相對的四張太師椅,透過分隔用的多寶閣,看到挨着牆安了四個黑漆的檀木書櫃。前方是桌案,不遠處擺了小几,上邊的白釉柳葉瓶內插着含苞紅梅,屋裏都是幽幽清香。
她細細想了想,似乎徐禹謙三年前也有參加過秋圍,印象中是落榜了。這屆科考他沒有再參加
他那儒雅的樣子,也實在看不出曾名落孫山。
那邊徐禹謙已經找到了侄子要的書,遞了過去。
“春秋三傳的註譯多看看也是好的。”
徐光霽笑着接過,“父親也是這樣說的,所以我纔在最後這些時間翻一翻。”
“嗯”徐禹謙點頭,看了他一眼似不經意道。“下回你從自己院子過來直接從竹林小道走就是,比繞到夾道要近。”
聞言,徐光霽瞳孔暗縮下意識就解釋道:“我是從父親書房過來的。”說完才擡頭去看面前的人。
只見他的四叔微笑着點頭,那樣子真的像是隨口一提,他莫名的鬆口氣。徐禹謙卻是在轉過多寶閣時眸光清冷。
徐光霽說謊了。
從小廝給他傳話,他再到頤鶴院只用了一刻鐘時間,徐光霽若是從正院再轉到夾道用時怎麼都要比他久。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來到惋芷跟前,徐禹謙思緒已壓了下去。
惋芷在他要伸手前就先站了起來,經過相處多少有些瞭解他,他總是喜歡牽她的手。
“你今日可有看到母親的那雙鹿”徐禹謙見她這樣,沒忍住又去逗她。
惋芷睜着大眼瞥他,語氣生硬。“沒您的運氣好,去一趟宋家就見着了我父親那隻鸚哥。”
徐禹謙哈哈的笑出了聲,這樣纔對,警惕性太強就不顯那麼可愛了。
徐禹謙心情越發愉悅,覺得這小性子耍得不錯,穩步跟上去。
兩人身影拐過遊廊便看不見了,徐光霽將手中書本的封皮捏得皺一大片,視線定定落在兩人消失處,良久才轉身出了槿闌院。
回屋後,本想往內室去的惋芷停在槅扇處,想了想決定到西次間去,徐禹謙也回來了兩人同處一室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誰知她還沒轉身就被人堵個正着,身材高大的徐禹謙像道牆一樣立在她面前,低頭笑着盯她看。
“怎麼不進去”
惋芷想咬脣,又回憶起方纔他的指尖,脣上頓時像被火撩了般火辣辣的,也咬不下去了。“您回來也是要休息的吧,我還是到西次間去,省得擾了您。”
“夫妻間哪來的什麼擾不擾。”徐禹謙不由分說攬了她的腰,盈盈一握的柔軟纖腰讓他直想嘆喟。過於纖細了,他都不敢太過用力。
夫妻倆親親熱熱的,玉桂玉竹也不好再跟進去,都站在外間侯着。兩人其實一直很緊張,憂心剛纔在夾道的事會不會使徐四爺多想,見到他如此算是鬆口氣。
進了內室,徐禹謙隨手就解了大氅,惋芷溫溫吞吞的去解織錦鑲毛斗篷,還用餘光去瞅那高大的男子動作。
將大氅扔到羅漢牀上,徐禹謙伸手就去扯了她的斗篷一併扔在上邊,溫和的道:“你去歇會吧,我看會書,到了時辰喊你。”
惋芷猶豫着去看後邊的拔步牀,身子卻突然一輕,懸空了。心驚之餘還在想着,他怎麼總是能輕易將她抱起,一點也不像個書生。
徐禹謙穩穩抱着她,呼吸灑在她耳邊。“你究竟在害怕我什麼,這麼點時間還能出什麼事不成”
被揶揄得臉通紅,惋芷深吸了口氣才道:“我沒有怕您,只是不太習慣。”
“那更應該多接觸些纔是,習慣都是相處出來的。”徐禹謙已走到牀邊,將她放下伸手就脫了她的鞋子。
惋芷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話是她說的,他回答得也沒有不對,只得強忍着緊張爬到了裏側。徐禹謙只是對她笑笑,回身去多寶格上取了書,在牀邊靠着看起書來。
和衣躺着的惋芷看了他好幾眼,心道他是要守在這的意思嗎
“不睡嗎”男子低沉的聲音突然傳了來過來。
惋芷忙閉上眼連動都不敢動了,閉上眼後又想,她怎麼跟作賊心虛似的
耳邊卻是傳來悉嗦的聲音,緊接着她的被衾也被掀了開來,一雙大手將僵直的她攬了過去。
“我陪你歇會吧,昨夜我幾乎沒有睡,這會也覺得倦了。”
男子的聲音一如往前溫和,可惋芷又覺得像是要低啞一些,聽起來是真的很累的樣子。這樣想着,她不知不覺也放軟了身子,反正她也掙扎不開,他身上的竹子清香也挺好聞的。
許是真的累了,惋芷想着想着就撐不開眼。早間的認親和再遇到徐光霽,似乎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就那麼被攬着慢慢睡了過去。
聽着綿長的呼吸聲,徐禹謙才動了動繃直的身體。
溫軟在懷他卻無比煎熬,貼着自己的玲瓏曲線即使隔着冬衣都很明顯。昨天是累了,又顧及她的意願他壓下去了旖旎心思,可今晚呢
就是現在,他都覺得要難以自抑了。
他低頭,睡顏安寧的小臉近在眼前,襯着大紅錦被膚色純淨如雪,小嘴粉嘟嘟的光澤瑩潤。不由得就去想,她抹的是什麼口脂,跟她的人一樣有種誘人的甜香嗎
徐禹謙眸光變得深暗,自有主張湊近,呼吸交纏間碰觸到她柔軟的脣,在舌尖品到一如他所想的甜香又猛得後退。
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就使得他起了躁動,血液都匯聚到一處,驅使着他忍不住想索取更多,或是再幹點什麼。
看着毫無防備的嬌顏,徐禹謙似用盡了力氣才轉移開視線,閉起眼深呼吸。
他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他在夢中擁着她拉着她荒唐,彼此的喘息真切得讓他不相信那是夢。如今人真正在懷裏了,他倒是小心翼翼得連心思都得壓抑着,生怕自己操之過急嚇着她。
徐禹謙無聲輕嘆,前世運籌帷幄的他竟對着一個小姑娘沒了主意。
可今晚若還不碰她,母親那解釋起來也是個麻煩事何況還有個似乎不怎麼死心的徐光霽。
徐禹謙緊緊閉着眼,從來沒這樣犯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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