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院子裏種的多爲灌木並無過多花草點綴,院中的樹最細都得二人合抱,與內宅相比,前院更顯得莊嚴氣派,有着世家肅穆的氣息。
影壁那已站了不少人。
承恩侯夫妻,徐光霽,兩個管事模樣的家僕,丫鬟婆子侍衛,細數有二十餘。
一小廝裝扮的少年眉飛色舞與三人說着什麼,承恩侯滿臉喜色,爽朗的笑聲就院子裏響起。
外邊衚衕響起炮仗聲,噼噼啪啪炸得人耳朵嗡嗡的。
徐禹謙掃了一眼喜形於色的長房幾人,輕輕捏惋芷的手。“我們來得正好。你也別太擔心,據我所知,你兄長在國子監不比光霽差。”前世可是中了一甲第三,他不能直言罷了。
惋芷還是有些緊張,腳下都快了兩步,惹得徐禹謙低笑。
承恩侯一家都歡喜的等着送喜報之人進門,並沒有留意已從遊廊走過來的夫妻倆。
隨着炮仗聲,禮部前來報喜的小吏被迎入侯府,笑容滿面疊聲與承恩侯道喜。
“府裏四爺奪了榜首,大喜啊。”小吏說着又朝承恩侯拱手。
承恩侯愣了愣,“不是一甲第四”
江氏卻是狂喜道:“是榜首光霽得的是榜首”旋即又掃了眼看榜的小廝,這榜是怎麼看的,第四第一能看錯
一旁的徐光霽也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是榜首
報喜小吏卻古怪的看着這一家子,細細想剛纔的話立刻明白是自己讓人誤會了,忙賠笑道:“瞧,是我話沒有說清楚。貴府的四老爺是榜首,世子爺是一甲第四。恭喜承恩侯,這可是同科一門兩進士,古往今來也不多見啊”
四爺世爺
四老爺
正要喚人給紅封的江氏,臉上笑意頓時僵住了。
承恩侯手抖了抖亦臉色一變,“可是這位搞錯了本侯的弟弟何曾參加科考了莫不是同名姓之人”他弟弟連秋圍都沒下場,哪裏能參加會試
先是大喜後又震驚的徐光霽臉上神色一時收不住,笑容看上去竟扭曲了似的。
他不是榜首還是一甲第四,那榜首呢他說的榜首是誰徐禹謙嗎
小吏覺得承恩侯府的人奇怪的很,府裏有人中了榜首居然還問是不是認錯了,這是他的差事,他能認錯了嗎
徐禹謙扶着惋芷正緩步走來,有眼尖的丫鬟已向兩人行禮,喊四老爺四太太。
小吏當即雙眼放光。
榜首來了,殿試過後興許就是狀元要入翰林,往後指不定便要入閣拜相。他忙笑着又道恭喜:“徐四爺,恭喜您會試奪了榜首,預祝您平步青雲。”
“承你吉言了。”徐禹謙立在兄長身側,朝小吏輕點頭,在衆人的震驚中直接從袖裏抽出幾張銀票塞到他手裏。又問:“這位官爺可知通政司使宋大人的嫡子名次如何”
小吏瞟了眼銀票,通兌五十兩一張果然未來狀元爺就是豪爽
他雙眼頓時眯成了線,“當不得四爺您這樣稱呼,知道的,知道的宋大少爺是一甲第三”
言畢,小吏想起徐禹謙娶了宋府長房嫡女,再瞅見他身側明媚的女子,立即又朝惋芷揖禮。“也在此恭賀四太太。”
惋芷看着眼前拱手的人,雙眼茫然。
四爺會試榜首,兄長一甲第三
徐禹謙被她憨憨的樣子逗樂了,從剛纔走近聽到消息,她就跟神魂出竅了一樣,不是他扶着估計連路都不會走了。
“惋芷,你兄長一甲第三,我們是不是要準備禮物給送到宋府”
此時,惋芷全憑意識點了點頭,四爺說什麼是什麼只是四爺得了榜首
她頭懵懵的。
相比於惋芷震驚過度,承恩侯連臉都綠了,江氏渾身在發抖,也不知道是氣是驚。
徐光霽臉上的笑意徹底變得扭曲。
他的四叔父無聲無息在會試奪了榜首他怎麼不知道他先前中舉人了就是中舉了該和他一屆纔是
爲什麼沒有丁點的消息
徐光霽猛然想起他前些日子離家,再細細回想,秋闈前後,他的四叔也未在家中他恍然的明白了什麼。
小吏終於察覺到侯府衆人神色有異,他再度與承恩侯和徐光霽道喜,江氏青着一張臉讓下人給了紅封,將小吏送走。
“你這是怎麼回事”站在影壁後的承恩侯色厲內荏的吼了出來。
惋芷被他這厲聲驚回了神,手一下攥住了徐禹謙的袖子。
大伯這是在質問四爺嗎
爲什麼
不應該替他高興嗎
小姑娘的舉動使得徐禹謙平和的雙眸內有了動盪,他直面迎上兄長帶着怒火的目光。
“大哥不恭喜我,而是要質問我嗎”他聲音很輕,似乎風一吹就會散去,落到承恩侯耳中卻讓他心頭一震。
是了,弟弟有出息,他不是該高興可心間的濁氣與壓抑是爲什麼
承恩侯看着立在眼前的胞弟,枝椏被陽光篩過,一道道明明暗暗落在他身上,他的面容也有一半隱在這斑駁中。一種從未有的陌生感與壓迫力襲向承恩侯。
這淡然輕問的男子,真的是他弟弟嗎
“小叔你這也太奇怪了,不動聲色下了場考試,你大哥問一句怎麼了你這做法太讓人心寒了一家人,你這遮遮掩掩,不讓別人笑話”江氏胸口起伏不定,她好想上前撕了徐禹謙這僞君子的臉
她兒子是進士了,她還沒來得急高興,就被人迎頭一擊
她一直認爲被養廢了的小叔,突然就壓過了她兒子,這使她連氣都要順不過來。
妻子之言讓承恩侯臉色又黑一分。
弟弟顯然是故意的,連他這個大哥都瞞着,他怎麼可能不難受,不感到憤怒。
緊攥着徐禹謙袖子的惋芷感受到了長房三人的怨憤,她咬了咬脣,擡頭去看身側高大的男子。
他雙眸清冷,脣角有着笑意卻又眸光幽遠,彷彿是落在他兄長身上,又似透過了他不知看向哪裏,沒有焦點。
惋芷胸口悶悶的。
四爺他又流露出這種讓人心疼的寂寥之色,她曾見過一次,那是成親當晚他面對自己時也是這樣的。
“既然是一家人,不是一榮俱榮嗎”她鬆了脣,聲音輕柔。“四爺給侯府添了榮譽,怎麼就讓人寒心了爲什麼就不能是四爺怕影響世子爺,才瞞了下來,大嫂這般苛責我也是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