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從來都驕傲的不可一世的汝南王世子,竟然還有這樣的面孔。
“你可能不知,睿世子在長安的時候,便流傳着一句話:世子策,潯意樓,雄九州,霸天下。”
世子策?
潯意樓她寧渺萱倒是知道。確實是個牛逼的存在,能決定他國下一任皇帝是誰的地兒,能不牛逼麼?
寧渺萱點了點頭,示意褚宜幀繼續。
“當初南境之危,其實信陽侯是不願他出手的,皇家,說起來就是個笑話。又要依靠他信陽侯府的威名,又忌憚信陽侯父子,長公主一心維護皇室,將睿世子和信陽侯放在刀口,睿世子見不得百姓受苦,這纔出手,他說,再周密的計策,若是不能讓百姓同心,士兵信服,那麼也必然失敗。所以睿世子的兵,從來都是以一敵十,以一敵百,不死不休。可南境平定之後,皇室忌憚,便將他的人打散,四分五裂,睿世子也因此深重劇毒,後面的,你都知道了。”
時局,朝局,天下,家國。
寧渺萱仰頭,長嘆一聲,眼角不自覺的就滑落了一滴淚來。
“這麼晚了,要去何處?”
見寧渺萱一直往前走,褚宜幀忍不住開口問道。
可一開口,就後悔了。
因爲前面,是一羣將士,正在飲酒作樂。
大戰在即,將士卻還如此不知自制?
褚宜幀頓時冷下了臉,正要上前,卻突然被寧渺萱攔住,“你這張黑人感嘆號臉,估計能把人嚇死。”
褚宜幀愣了下,隨即皺着眉頭,看向寧渺萱。
寧小姐伸手在地上抹了把灰擦在臉上,她之前看電視劇裏,都是這麼演的,雖然不知道這個灰到底有沒有用,就說這個灰的味道,不是,電視劇裏都是騙人的麼?
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一扭頭,果然,褚宜幀一副嫌棄的神情,又渾身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看着寧渺萱,道:“夜裏記得洗臉。”
說完,率先朝着那羣將士走了過去。
“喝,大口喝酒。反正都得死,不如喫好喝好了再死。”
“說的對,咱們這南境,皇帝都不管了,睿世子也不管了,咱們呀,就是被人遺棄的。”
那圍坐一堆的將士大聲的說着,一邊喝。
這幾人大概是喝大了,寧渺萱去的時候,他們都沒反應過來,一邊喝酒,一邊吹着牛皮。
“哥幾個喝着呢?”
寧渺萱的聲音就跟遊魂似的,突然間冒了出來,嚇得那幾個喝酒的人差點沒一口酒把自己嗆死,回頭一看,頓時罵道:“毛病啊,大晚上的穿一身白。”
說完,說話的那糙漢還狠狠的剜了眼寧渺萱,順勢啃了兩口自己手上拿着的烤肉。
寧渺萱一看,頓時笑了:“哥們喫的,是馬肉吧?”
這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軍中糧草不足,肉食更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是給將軍們喫的,這些將士,哪裏來的肉喫。
坐在中間的那個大鬍子將士,一看就是衆人追捧的對象,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寧渺萱的跟前,足足比寧渺萱高了一個腦袋。
這種俯視下來,就跟老鷹盯着小雞兒似的,寧渺萱毫不畏懼的擡頭看着那大鬍子,忍住自己想要伸手拽上一拽的衝動,繃着臉,擺出一副自己很高冷的模樣來。
大鬍子看了幾眼寧渺萱,冷嗤一聲:“哼,不過是個小白臉。怎麼,這馬肉,我們喫不得?”
小,小白臉?
寧渺萱指着自己,心中萬分氣憤,他麼的這個人眼睛有問題是麼?
自己都臉上抹成這樣了,還能覺得自己是小白臉?
但是,即便是不爽,寧渺萱也還是要保持自己的大將風度,不能生氣。
這麼心裏安慰下來,寧小姐倒是真的不生氣了,只是,那大鬍子壯漢突然慘叫一聲,再擡頭時,便看見他正要推寧渺萱的胳膊,已經被褚宜幀捏在手中,褚宜幀那雙袖長白淨的手,與那大鬍子漢子的糙手瞬間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寧小姐笑了,拍了拍褚宜幀,道:“放心,我自己可以搞定。”
說完,寧渺萱擼起袖子,將那地上還沒來得及烤的馬肉串起來,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想喫肉就直說嘛,你們不說,怎麼會有人知道你們想喫肉呢。想喫肉你們就喫嘛,做的這麼難喫,能喫的下去麼?喫不下去,你們哪來的力氣打仗麼?打不了仗,別說是回家娶媳婦了,娶丈夫你們都來不及娶啊。娶不到媳婦,你們不覺得枉爲人啊?哎,真是的,說到底,還是喫肉要直說的。但是······”
饒了這麼一大圈,這幾人都被寧渺萱繞暈了,再加上寧渺萱跟和尚唸經似的,說了些什麼,他們還真是沒擡聽明白。只突然間,寧渺萱語調一轉,
“未經允許,私自將馬殺了來喫,哥們,你們的肚子,很大哦。”
說完,寧渺萱將手中的肉突然往火上一架,一腳踹向一根木棍,瞬間,火花四濺,坐着的那幾人一看,立馬起身躲開。
寧渺萱一個麻利的起身,微微仰起頭,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那大鬍子壯漢仔細的看了幾眼寧渺萱,不太確定的問道:“你是平西侯府來的寧將軍?”
這懷疑的語氣,讓寧小姐深深的受了傷,不是,自己的女人特徵還算是明顯吧,怎麼就這麼不確定呢?
寧渺萱越想越覺得心中氣憤,然後一巴掌拍向那大鬍子的肩膀,“你瞧着我像,還是他像?”
寧渺萱的手指向了旁邊的褚宜幀。
那大鬍子漢子想了想,立馬跪地,朝着褚宜幀跪拜,恭敬道:“寧將軍,屬下不知將軍到來,還請將軍贖罪!!”
噗嗤·····
寧渺萱笑了。
褚宜幀臉黑了。
寧渺萱是故意的。
褚宜幀是背鍋的。
寧小姐點了點頭,指着褚宜幀,一本正經道:“對,這位就是寧將軍。哥們,你們當着寧將軍的面偷喫肉,說說看,打算怎麼辦吧?”
之所以讓褚宜幀背鍋,完全是因爲褚宜幀長的就比較像黑臉怪,不管怎麼說,都能讓產生一種心理畏懼。
那大鬍子壯漢想了想,立馬過去拿起還在火上烤着的馬肉,恭敬的遞給褚宜幀,道:“將軍,這,我們着實是想喫肉了,這纔去敵營摸了匹馬回來,真不是咱們營帳的馬啊。將軍,您明鑑啊。”
肉,是馬肉。
只是馬,不是自己的馬。
“戰事在即,何以如此消極?”
褚宜幀倒是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抓着重點就問。
可這話一問,那幾人就開始吞吞吐吐的。
寧渺萱察覺不對,頓時沉下了臉,怒道:“大膽,說清楚,怎麼回事?”
那大鬍子這才支支吾吾的說出了實情。
原來,在寧渺萱入南境之前,就有個剛從長安城回來的傳令兵跟他們講過。
長安城的寧小姐,就是個草包,百無一用。
藉着平西侯的威名,在長安城無法無天,拿戰事當兒戲,威脅陛下讓她前來領軍,着實是不靠譜的很。
現如今,軍中多數人,對寧渺萱的印象都是如此。
即便今日,寧渺萱才助他們退敵。
即便,今日寧渺萱一箭成名。
可在他們看來,這不過都是運氣。畢竟,先入爲主。
寧渺萱氣着氣着就笑了,笑的讓人不知所措。
褚宜幀無奈過去,拍了拍寧渺萱的肩膀,低聲道:“啊萱?”
寧渺萱突然轉身,吼道:“全體將士,現在集結,操練。今天晚上,我不趴下,誰敢給我趴下,拖出去,軍杖二十!”
說完,寧渺萱邁着步子朝着校場而去,褚宜幀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果斷的回頭去找邱葉舟。
可方纔說話的那大鬍子,一聽這口氣,覺得似乎不太對,立馬過來問道:“寧,寧將軍,她,她是?”
褚宜幀幽幽的瞥了眼那大鬍子,冷聲道:“你覺得,本世子像女人?”
說完,也不理會衆人的反應,立馬去找邱葉舟。
校場之上,上萬的將士,盡數操練,寧渺萱在一旁,跟他們一起。
“嘖嘖,果然懷孕的女人脾氣大啊。”
邱葉舟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感慨着。
褚宜幀始終皺着眉頭,緊張道:“她不會有事吧?”
邱葉舟聞言,微微轉頭,笑道:“你以爲,祈羽睿那種人,願意放她到戰場上來,會不做完全的準備麼?只要她不拿着大砍刀找人拼命,都不至於讓本公子用那種藥。啊萱的體制,與常人不同,動一動,其實也好。”
說完,邱葉舟又打了個哈欠,今天着實是太累了。但是寧渺萱爲了練趴下這羣將士,自己也跟着操練,說起來,寧渺萱不要命的樣子,跟祈羽睿真是如出一轍。
一旁的褚宜幀的視線黏在寧渺萱身上,低聲呢喃了句,“是啊,奇怪的是,她一身盔甲,竟然讓我覺得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邱葉舟扭頭看了眼褚宜幀,似笑非笑道:“你堂哥的眼光,怎麼會差。”
剛說完,突然,外頭一聲高呼:“八百里加急文件!!!!”
八百里加急?
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